持,竞分外艰难。洋场上规矩,正邪难循,来二去,得罪黑道上人。好不容易脱身,辗转番,才来到襄城。
襄城这地方,比起京津,民风大约又淳朴容纳些,言秋凰便安置下来,栖身在个叫“荣和祥”戏班。这里票友知道来个女伶,叫“赛慧贞”,也觉得稀罕,口耳相传。开始几场,挨在几个角儿当中唱上段,便不觉得惹眼。后来出《鸳鸯冢》,有段西皮慢板,是极难把握,却被新来女旦唱得行云流水。听者骤然发现这不同凡响。没过多久,便有见过世面票友辨认出,原来就是名震时名伶言秋凰。
襄城原本不大,这事便很快在票友间传开。关于这层,对于言秋凰与父亲相识,仁桢有许多想象。直至长大以后,她仍然觉得,这想象诸多版本,并未有个是真正可说服自己。
她每每想起八岁自己,当初与父亲践约去听言秋凰大戏,实际便是这想象开始。
那是她第次踏进重新整修后“容声”大舞台。在襄城地界上,出现这处地方,多少堂皇得有些不真实。门里悬着半人高灯笼,字排下来,上书“玉楼天半笙歌起,蓬岛闲班笑语和”。迎脸儿花岗岩影壁,镶满各色脸谱,生旦净末丑,应俱全。并不缭乱,仿若色系。因间中自有秩序,便顿然气势非凡起来。进去,才知别有洞天。椭圆形舞台已扩建到十余尺宽。台前蒙重重叠帐,紫天鹅绒制,光影在灯底下熠熠地波动。座位排两百来个。前排照老例儿自然是酸枝太师椅、八仙桌,却依墙又摆几张镶软垫贵妃短榻,布局时之间中西合璧起来。仁桢看着新鲜,并不知道,这是为城中几位军界要人姨太太特设,只嚷着要去坐。父亲明焕没理会她,嘴里轻声说,这角儿还没几个,倒先把京城里派头学来。
说着便牵她手,上楼去。巴洛克式转角楼梯,通往楼上包厢。这包厢是几个有名姓大户留下。多是为携家眷,免得抛头露面,图个清静。冯家是长期包个。可是这日,偌大地方,却只有他们父女俩。仁桢便站到椅子上,手扶着栏杆往下面张望,看着底下人头攒动。见过没见过人,来来往往,作揖打招呼,寒暄。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,倒也十分热闹。她正看得真切,明焕却将她抱下来,说,小心栽跟头下去。你不是孙猴儿,到时爹可没有筋斗云来救你。
说着鼓点便响起来。开场是出武戏《挑滑车》。角儿刚上来,亮个相,便跟着有喝彩声音。这折戏用来热场,是极好。说虽是个鲁莽英雄,倒也十分有作为,观众便会投入。扮高宠叶惠荃,据说是“金陵大武生”赵世麟弟子。赵虽是长靠优于短打,行家云其拙于翻扑,但仍有许多看家功夫,像是大靠夹鞭,飞脚三越,都是旁人不会。传给这弟子,便十分有看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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