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现场乐团,依然是卡拉OK伴唱。当天设备不足,只有架台V8做录像,音质画面都不佳,光盘片丢在那里直没勇气放出来重看。早先竟然没有想到,要在汤哥身体还行时候,把他歌声做成份可以保留纪念。这年多来,个人住着原本两人公寓,老七仍不知道该怎处理那多出来房间,厨房现在也几乎成蟑螂运动场。对于直习惯是单身小套房、外卖,以及免洗餐具老七来说,这切他还无法立刻理出个头绪。老七说不上来那种感觉,好像他生命里有什东西,在汤哥去世后,也同样永远失去。
忘不是那晚,汤哥摘假睫毛,取下假发,袭雪白西服,终于以男装现身。化疗秃还没复元,人真是瘦脱形,看上去像是哪个顽劣恶童,把个微笑肯尼娃娃恶整过番,拔光它头发,毁容,还狠狠踩成个弯腰驼背。老七晚上都不敢正视汤哥身影,只顾忙着放歌与送酒,且默默在心里跟自己再警告,千万不能让汤哥看到他在哭。
死之前仍想要完成点卑微梦想,或者卑微地活着,只是活着,而已经没有任何梦想,哪种比较艰难呢?
其实最想对汤哥说是,个人除夕,原来是寂寞。
*
老七转身退回店里,再度关起大门。
走过吧台时,刻意停下脚步,对着吧台后少自己那块空位端详会儿,想象这店迟早会有熄灯天,到时候就会是这样个画面。
仍在播放中MV,突然就被老七拿起吧台上遥控器给关掉影像。
酒吧生意有个人人皆知忌讳,绝不可以在店里唱蔡琴那首《最后夜》。就连汤哥过世前想唱,老七都没让他破这个例。
什最后不最后?别触霉头。老七说。
(别再想。赶快清理完,回去好好睡觉噜……)
刷完马桶,倒出漂白水开始拖地,边拿起水管四处冲洗,磁砖墙面上顿时流下道道水渠,像再也承受不压抑,终于找到裂缝泻千里。接下来从水桶里取出稳洁与抹布,正准备要擦拭洗手槽上方镜面时,老七却发现这个让他不解景象。
镜上沾着两个清楚掌印。
手心汗加上点油脂脏污,不留意还不易察觉,位置恰恰是某人重心倾斜后,以双手压住
不是最后,难道以后还有机会唱?汤哥还想耍赖。
怎没机会?你不是还要在红楼租场,开你退休演唱会?
其实那时候就知道,不是退休,是告别。
梅艳芳癌症末期在红磡开演唱会,甚至穿起白纱婚礼服,偿终生未嫁之憾。汤哥说,他也要最后来场那样演唱会,让老朋友永远别忘他。
老七直相信,是这个心愿让汤哥撑到最后。怎料,他病情突然恶化速度让人措手不及。零零落落十来个老客人临时接到通知,还真到场送这程,就在“美乐地”这破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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