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头看妹子还在那儿簸麦壳。
不醒事妹子你瓜娃个,
再簸你就簸成老太婆……
把车人笑得前仰后翻起来。车轮胎跳跃,随着《簸荞麦》歌声,不断起伏跌宕着。易青娥尽量控制着自己,但她头,她肩膀,她整个身体,还是要随着汽车摇摆惯性,次次朝封潇潇身上倒去。每倒向他时,她都感到种刺激、种安全、种保护,甚至种爱怜。某个时刻,她甚至希望这趟车,就直这样开下去,直这样颠簸下去,颠簸得越厉害越疯狂,每个人都无法控制住惯性才越好。可猛然间,当她感到背后芒刺、匕首,是要将她剁成肉酱时,她又立即希望车快停下来,让她赶紧下去,离封潇潇越远越好。
她就是这样百般矛盾着,跟封潇潇颠簸完二百多公里路程。那天,她记得她跟潇潇,几乎有数百次身体碰撞、接触。而多半,都是她极其情愿。她也感到,几乎有数十次
都没在你还这样出力地簸?
喜欢让坐坐,
有心给口水喝。
有意咱进屋说说,
情愿你就拉开热被窝。
咬、剜刮搅扰和疼痛。
易青娥没有想到,封潇潇今天用这样种方式向自己表白。她很激动,也很难过。她内心此时翻腾起波浪,并不比窗外排排秋树,遭狂风席卷时更加平静。她在极力克制着自己。她甚至还把随手拿着个小包,放在他们中间,企图制造些距离。但很快,汽车又遇到更加糟糕路面,车人几乎都东颠西簸起来。有喊叫碰破鼻子。有喊叫磕烂膝盖。有人甚至从后排颠到前排。只见坐在第排四个老艺人,全被从座位上甩出去。苟存忠老师跌在车门那个踏步上。古存孝老师压在苟老师身上。周存仁老师又压在古存孝腰上。就听古老师喊叫:“压,压,压,把老身这老胳膊老腿,压散伙算球。可老身底下还压着慧娘哩。”又听苟老师在下边,用旦腔开玩笑地喊:“裴郎啊,慧娘虽然不在人世,可你这磨盘大屁股,压在奴胸口上,让奴家做鬼也是难以起身!”惹得大家又是阵狂笑起来。封潇潇还对易青娥说:“你师父还挺幽默。”逗得她也是捂起嘴来笑。封潇潇还上前帮着朱团长道,把几个师父拉起来。看来四个老艺人,今天也是很兴奋。有那特别爱制造热闹,在汽车又阵跳跃中,干脆站起来,手舞足蹈地唱起歌。那是跟汽车颠簸节奏非常吻合民歌《簸荞麦》:
簸,簸,簸,
妹子在房前把荞麦簸,
大路上来哈家伙(坏人)。
碎妹子是个愣头货,
打簸箕踢脚,
荞麦皮钻满颈脖,
拔腿跑她还在后边吐唾沫。
连滚带爬把牙跌豁,
说十七八妹子你慢点簸,
让从你家门前过。
你大(父亲)在没,你簸?
你娘在没,你簸?
你哥在没,你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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