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子里坐
圈人。有人见她进来，就在她和窗外她舅之间，指指点点着。她明白，那是在说她和她舅
关系呢。
考试开始。先让唱首歌。她会唱电影《闪闪红星》里“夜半三更盼天明”。这是小学老师教，胡彩香老师又给她点拨过。胡老师说她好多音都唱不准，顺几十遍，才让她舅听。舅说好多，关键是要大胆唱出声来。她就在考场里扬起脖项、放开喉咙唱起来。当唱到最高音“岭上开遍
要求大声念出来。这也是她最害怕环节。因为她只念完小学就没念书。不过舅说过，不会念也别怕，到这儿考试，大多都是小学生，念不下来，也会让你随便说段话。主要是看你口齿清不清，有没有口吃，害怕把那些“半语子”或者傻瓜招进来。只要你能好好说话，就不怕。果然，那片纸上字，她咋看都有好多不认得。考官就让她随便说。
下面这段话，是胡老师提前让她背好。刚好是《向阳红》里赤脚医生说。她就放大声地背出来，虽然她点都不明白里边意思：
梁支书，您批评得很对，
最近是犯不少错误，尤其是白专道路错误。以为，到县医院进修三个月，跟大夫学看病技术，回来就能翘尾巴。这是典型白专道路思想在作祟。还有就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在作怪。竟然学起城里洋小姐，用烙铁把头发烫成卷卷毛，还穿起布拉吉，蹬上白网鞋。走在乡村路上，嫌泥土多，牛粪臭。进贫下中农家里，坐在炕头上，也害怕把衣服弄脏。没有想到，会在白专道路和资产阶级道路上，滑得这
远。要不是梁支书您苦口婆心地教育，可能要犯更大错误……（抽泣）梁支书，今天向您保证：立即脱这身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外衣，继续穿上赤脚医生草鞋。要永远走在无产阶级康庄大道上……
当易青娥拿腔拿调地背完这段戏词时，好几个老师竟然大笑起来。也不知笑啥，是不是哪里没有背对？反正她是字句记。昨晚都后半夜，她还拿脑子过好几遍。也给胡老师和舅都背过，他们都说没问题。她看看舅，只见舅在远远地方，悄悄给她奓个大拇指。她心才算安下来。
没想到，形体考得这快，人七八分钟就算完。有人把她领下舞台，绕大圈，又进后院子，开始声乐考试。
她走进后院时，舅已经在院子里站着。
考场是在团部办公室里。剧团好多人，都在办公室几扇窗户前猴猴着。听说这次考生里，有不少剧团人亲戚朋友呢。凡心里搁着事，自然就都有些坐立不安。院子里已经燥热得连狗都伸长舌头，可这些人却还在考场四周，身贴身子地来回攒动着。
终于临到易青娥。
她舅朝她看看，她就进去。
进到考场，她反回身，看见她舅鼻子紧紧压在窗玻璃上，都变成塌鼻子，难看得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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