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说完,咋看,又觉得她身上穿衣裳不合适。不仅大,像浪浪圈样,挂搭在身上,而且肩上、袖子上、屁股上,还都是补丁摞补丁。就这,还是拿娘旧衣裳改。娘想想,突然用斧子,把她姐来弟箱子锁砸。娘从那里翻出件绿褂子来。那是来弟姐前年过年在供销社买,只穿两个新年,加上六月六晒霉,拿出来晒过两回,再没面过世。不过两年过年,来弟姐都让她试穿过,也仅仅是试下,就赶紧让她脱。那褂子平常就直锁在箱子里,钥匙连娘都是找不到。
她咋都不敢穿,还是娘硬把绿褂子套在她身上。褂子明显大些,但她已经感到很派派、很美观、很满足。
姐那天得亏不在,要是在,这衣服不定还穿不成呢。
出门时,舅看看她说:“你看你们把娃打扮,像个懒散婆娘样。再没件合身衣服?”
娘说:“真没有。就身上这件,还是她姐。”
舅大半天。可今天,任舅怎说,娘连句话都没回,就赶紧张罗着要给她洗澡、梳头。她舅还补句说:“定要把头上虱子、虮子篦尽,要不然进城人笑话呢。”她娘说:“知道知道。”娘就死劲地在她头上梳着篦着,眼看把好些头发都硬是从头皮上薅掉,痛得她眼泪水都快出来。娘还在不停地梳,不停地篦,她就把头躲来躲去。娘照她后脑勺美美磕几下说:“还磨蹭。你舅给你把天大好事都寻下,县剧团招演员,让你去哩。头上这白花花虮子乱翻着,人家还让你上台唱戏?做梦吧你。”说着,又磕她下。
招弟也不知是高兴,还是茫然,头嗡下就木。她可是连做梦都没想过,要到县剧团去唱戏。这事,她舅过去喝酒时也提说过,说啥时要是剧团招人,干脆让姊妹俩去个,也好让家里减轻些负担。她想,那咋都是她姐来弟事。来弟比她漂亮,能干。她就是个笨手笨脚主儿。娘老说,招弟辈子恐怕也就是放羊命。可没想到,这事竟然是要让她去。
洗完头,娘给她扎辫子时候,她问:
“这好事,为啥不让姐去?”
娘说:“你姐毕竟大些,屋里好多事离不开。跟你爹商量来商量去,你舅也同意,还是让你去。”
舅无奈地叹口气说:“唉,看看你们这日子。不说,到城里给娃买件。走!”
刚走几步,娘就放声大哭起来。
娘突然跑上去把抱住她,咋都不让走。娘说娃太小,送去唱戏,太苦。就是在家放
“去,要是人家不要咋办?”她问。
娘说:“你舅在县剧团里,能得根指头都能剥葱。谁敢不要。”
娘把她姐两个花卡子从抽屉里翻出来,别在她头上。这是姐去年挖火藤根,卖钱后买下,平常都舍不得戴。
“姐不让戴,你就敢给戴?”她说。
“看你说得皮薄,你出这远门,戴她两个花卡子,你姐还能不愿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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