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必是得体。她们往往是去拜访所谓亲戚,回来时面带忧色,但也精明多。但罗利小姐不是这样。她从未显露出哪怕丁点忧伤,从原则上说,她也不是个精明女人。她抱着孩子跑到上帝和所有人面前,给那小可怜起个荒唐可笑教名。在这个敬畏上帝社区里带着个私生女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,好像还很在理似。
如今,每个人都原谅她。他站在小山包上,透过她那坐落于低地果园里成排树干,久久盯视着她那栋正对着果园房子,不无苦涩地回想着。他家房子就在这平缓小山包上,身后是陡然升起险峻山坡。她房子和他房子离得太近。当然,带着那孩子,还要将人们都争取过来,定很艰难。但南妮就是那种人,她什事都能对付。他们在巷子里遇见南妮,表面上都会维持贯友好,她总是抱着大把雏菊,衬得脸颊粉扑扑,穿着条印花布裙,将根根辫子盘在头上,就像从故事书里走出来格蕾特[1]。背地里他们会嚼嚼舌头,比如说聊聊这样怪咖怎就没有招来山下奥达·布莱克偶尔会在自家铺子里放出冷箭呢?但是就连整天骂骂咧咧奥达也会把手放在唇上,打断别人对南妮议论,让对方懊悔不迭地将刚出口话头咽回去。南妮用苹果派收买奥达,那是她手段之。大家都觉得她诙谐又有趣,但主要还是特别善良。他们从没怀疑过她那小身板里还住着头恶魔,但加尼特·沃克对此深信不疑。他觉得南妮·罗利生来就是为折磨考验他灵魂、诱惑动摇他信仰。
这片适合栽种果树土地,从这里直向北绵延至阿迪朗达克山脉,那女人最后怎就偏偏成他邻居呢?
单单看到她那块牌子,就足以让他浑身不舒服。两个月来,自从她在逼近他家地界位置竖起那块牌子,他就几乎每晚都睡不着,神经紧张得要命。谁都知道,若是头赫里福德牛跃过篱笆跳到邻居家园子里,这种事大家都能原谅和忘记;但块三只脚胶合板牌子既不会起身也不会走路,这完全是两码事。昨晚,他焦躁难眠,挨到拂晓时分才睡着。用过早饭后,他便决定步行穿过前面育秧田去看看临路那边。遵照《圣经》教诲,要寻找“神迹奇事”,但他不试也知道,南妮那块牌子只会让人心生恶意。
他已经能透过丛丛野草看见那牌子背面,就在6号公路路堤边坡上戳着。他眯起眼睛想看得确实些。他视力不怎样,看东西得费点劲儿。没错,写字那面朝着马路。可他知道上面写着些什。那块手写牌子,真是愚蠢透顶,说什路边——那是他路边,公路那侧边缘正好有两百英尺与他家侧地界重合——那儿是“无喷洒区”。就好像将大堆愚蠢主意攒到起,写在三尺见方胶合板上,就能威震天下似。简言之,南妮·罗利就是那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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