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部分 阿琴波尔迪（20）（6 / 24）

三人沿着海岸线逐渐向西边走去，路上遇到两支队伍。洛特喊叫着问大兵们认识不认识她哥哥。头支队伍里有各种年龄人组成，老

到九十五岁，这就等于长生不老。”

二人最后次相见是在意大利座幽灵般城市里。女男爵冯·聪佩头戴白草帽，手持拐杖。她说到诺贝尔文学奖，还说起那些失踪作家臭毛病，那是种恶习或者更像美洲而不是欧洲玩笑。阿琴波尔迪身穿短袖衬衫，非常注意听她讲话，因为他有些耳背；但时时发出笑声。

最后，应该说到阿琴波尔迪妹妹洛特·赖特尔。

洛特生于1930年，金发，蓝眼，像哥哥；但是个子没有哥哥那高大。阿琴波尔迪上前线时候，她九岁，她最大愿望就是哥哥获得奖章，胸前挂满战功勋章荣归故里。有时，她在梦中听见哥哥那巨人般脚步声。哥哥脚很大，需要穿德军最大号皮靴，是专门为他定做，走在田野里脚个坑，不管水洼和荨麻，直奔父母和她睡觉家里来。

醒来时，她觉得特别难过，不得不极力克制才没哭出来。有时，她梦见自己也去战场，仅仅是为找哥哥尸体。有时，她把梦内容说给父母听。

独眼妈妈说：“梦就是梦啦。小猫啊，别瞎做梦啦！”

瘸子爹则问得仔细，比如，那些牺牲士兵模样，他们怎样？脸上怎样啊？像是在睡觉吗？洛特回答说：对，就是正在睡觉。于是，父亲摇摇头，说道：小洛特啊，那就是没死。牺牲士兵面孔，怎跟你说呢，都是脏，因为整天干重活，下班后，没时间洗脸。

但是，梦里哥哥总是干干净净，表情悲伤但是态度坚决，好像人虽然死，但精神上什事情都能干得出来。洛特心里想，哥哥有能力做任何事情。她总是非常注意倾听哥哥脚步声，那巨人步伐总有天会靠近村庄，靠近住宅，靠近菜园；她要在菜园里等候哥哥回家；哥哥会告诉她，战争已经结束，他要彻底回家，从此后切要变。但是，什事情要变呢？她不知道。

另外，战事没完没。哥哥回家事情变得遥遥无期，甚至不存在回家问题。天夜里，父母说起哥哥，不知道女儿在床上用棕色毛毯蒙住脸并没入睡，还在听父母谈话；二人说儿子口气仿佛儿子已经不在人世。但洛特知道哥哥没死，因为巨人永远不死；她认为，就是倒下，也是因为老，老得厉害，不知不觉就死；其实就是在自己家门口坐着，或者在大树下坐着，于是就这样死。

三人不得不离开村子。据父母说，不能不走啊，因为战争临近。洛特想，要是战争临近，哥哥也就快回来，因为哥哥就在战火里面嘛，就像胎儿在母腹中。于是，她躲起来，不让父母带走，因为她相信哥哥定会露面。父母找她好几个小时。傍晚时分，瘸子爹在树林里找到她，给她记耳光，拉起来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