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情况吧,什时候不想活就不活,这也简单。
那再喝杯,让你活得长点,你要死那在家里就找不到说话人。
两个人慢慢地呷着酒,又说起那笔烟草生意。飞浦自嘲他说,鸡飞蛋打,哪里是做生意料子,不光没赚到,还赔好几千,下过这圈玩得够开心。颂莲说,你日子已经够开心,哪有不开心事?飞浦又说,你可别去告诉老爷,否则他又训人。颂莲说,才懒得掺和你们家事,再说,他现在见就像见块破抹布,看都不看眼。怎会去向他说你不是?颂莲酒后说话时不再平静,她话里明显感情倾向对着飞浦来。飞浦当然有所察觉。飞浦内心开放许多柔软花朵,他脸现在又红又热,他从皮带扣上解下个鲜艳绘有龙凤图案小荷包,递给颂莲。这是从云南带回来,给你做个生日礼物吧,颂莲瞥眼小荷包,诡谲地笑说,只有女送荷包给情郎,哪有反过来道理呀?飞浦有点窘迫,突然从她手里夺回荷包说,你不要就还给,本来也是别人送。颂莲说,好啊,虚情假义
她自己,世界上就没人知道十二月十二是颂莲生日。除她自己,也不会有人来操办她生日宴会。
宋妈去好久才回来,把大包卤肺、卤肠放到桌上,颂莲说,你怎买这些东西,脏兮兮谁吃?宋妈很古怪地打量着颂莲,突然说,雁儿死,死在医院里。颂莲心立刻哆嗦下,她镇定着自己,问,什时候死?宋妈说,不知道,光听说雁儿临死喊你名字。颂莲脸有些白,喊名字干什?难道是害死她?宋妈说,你别生气呀,是听人说才告诉你。生死是天命,怪不着太太。颂莲又问,现在尸体呢?宋妈说,让她家里人抬回乡下去,家人哭哭啼啼,好可怜。颂莲打开酒瓶,闻闻酒气,淡淡他说句,也没什多哭,活着受苦,死干净。死比活着好。
颂莲个人呷着烧酒,朦朦胧胧听见阵熟悉脚步声,门帘被哗地掀,闯进来个黑黝黝男人。颂莲转过脸朝他望半天,才认出来,竟然是大少爷飞浦。她急忙用台布把桌上酒菜古脑地全部盖上,不让飞浦看到,但飞浦还是看见,他大叫,好啊,你居然在喝酒。颂莲说,你怎就回来?飞浦说不死总要回家来。飞浦多日不见变化很大,脸发黑,人也粗壮些,神色却显得很疲惫样子。颂莲发现他眼圈下青青轮,角膜上可见几缕血丝,这同他父亲陈佐千如出辙。
你怎喝起酒来,借酒浇愁吗?
愁是酒能消得掉吗?是自己在给自己祝寿。
你过生日?你多大?
管它多大呢,活天算天,你要不要喝杯?给祝祝寿。
喝杯,祝你活到九十九。
胡诌。才不想活那长,这恭维话你对老爷说去。
那你想活多久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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