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 溜号的枪（2 / 6）

他们已经有共同过往；他记得那天早晨她在小镇铁皮屋顶下市场小摊上，双手捧起个巨大陶土咖啡壶。用玉米饼抹着有裂纹白色碟子里炒蛋和辣酱吃。缕缕阳光从

照进大扇有色玻璃窗。机场酒吧，巴亚尔塔港。下飞机，他不得不蹒跚而行二十米，紧闭双眼抵御阳光。他记起只死蝙蝠，像枯叶似贴在水泥跑道上。

他记起乘公共汽车走山路，记起内燃引擎难闻气味，挡风玻璃边缘贴满蓝色与粉色圣徒全息明信片。他没有看险峻风景，而是盯着个粉色树脂圆球和圆球核心团水银颤抖舞蹈。圆球是弯曲金属变速杆顶端把手，比棒球稍微大点。它围绕只透明玻璃蜘蛛而浇铸，中空蜘蛛装半水银。公共汽车沿之字坡道行驶，水银时而跳跃时而滑动，上直道则摇摆颤抖。这个把手很可笑，是手工制作，怀着恶意；它出现是为欢迎他回到墨西哥。

荷兰佬给他十几个微件里有个能让他说还算流利西班牙语，但来到巴亚尔塔港，他却在左耳后摆弄片刻，插上防尘塞，堵住肉色微孔下方形插座与插孔。公共汽车后排名乘客在听收音机。个声音周期性地打断铜管乐队演奏流行乐，念经似唱诵组十个数字，那是当天全国彩票中奖号码。

身旁女人在睡梦中动动。

他用侧手肘撑起身体打量她。陌生面容，但不是饭店生活让他期待那种面容。他本以为会看见千篇律美貌——廉价整容手术和时尚无休止进化产物，脱胎于过去五年间在媒体上最常见几张脸。

下颚骨有中西部味道，过时而充满美国气息。起皱蓝色床单遮住大腿，阳光从硬木窗格之间照进房间，给她修长大腿涂上几道金色。他在世界各地饭店里醒来时见到面孔仿佛上帝车标。女人沉睡面孔，雷同而孤独，赤裸裸地直面虚无。但这张脸不样。已经有什意义与其联系。意义，还有名字。

他坐起身，将双腿放下床，脚跟感觉到海滩沙粒和凉丝丝瓷砖。弥漫着股淡淡杀虫剂气味。他站起来，赤身裸体，脑袋抽痛。他强迫双腿挪动。他向前走，打开两扇门里第扇，见到是白色瓷砖、白色石膏墙、锈迹斑斑铁管连着镀铬莲蓬头。水槽两个龙头流出都是鲜血般温暖涓涓水流。塑料平底杯旁是只古董手表，机械式劳力士，浅色皮带。

浴室木百叶窗没有上釉，用绿色塑料绳串在起。他从硬木板条之间向外看，在炽烈阳光下皱起眉头，看见干涸喷泉、花朵样式瓷砖和辆大众小兔锈蚀残躯。

艾莉森。她名字，艾莉森。

她身穿磨出线头卡其布短裤和他白色T恤，两条腿是耀眼棕色。左手腕戴着猪皮系带哑光不锈钢劳力士。他们出去散步，沿着沙滩弧度走向圣诞沙洲镇。他们脚下是浪花尽头那道坚实而湿润狭窄沙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