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这个名字还可以,他在背后说。
是这样。
他定没听过阿山节目。奇怪是,那以后阿山也不做节目。十二点到点,像被偷走,被抹去个小时,大家都睡着,没发现
张小纸条给同学点歌,从门缝里塞进去,类似于某种狂欢。后来出跟政治有关播出事故,就改成录播。录播安全,可以审查,也可以剪掉那些嗯嗯啊啊,让说话人不口吃不犯错,做个完美无缺机器人。
然而回想那段时间,剪得最多不是谁说错什,而是师傅笑。师傅是四川人,有个同班男朋友,在自介绍里说自己“骨头里活泼”,说错就笑,说对也笑。笑声看不见摸不着,但通过话筒传进电脑,就是啪个厚重长方形。那是笑声,师傅说,块笑声。教她按空格把画面停住,返回那个位置,选中头和尾把笑声摘出来,去掉。
等她自己录节目时候,再没有那样形状。她形状像鱼,条条,隐藏在隔得很远湖泊里。
每周开例会,选题上报。看看你们这些不安分脑袋里都在想些什。有次她想做z.sha诗人特辑,台长说不行。别宣传这些东西,要说些好,愉快,正面向上。她不知道什是正面向上,什是负面向下。后来明白,原来是换种方式,用播音腔把别人说过话再说遍,这个意思。
《午夜飞行》被安排在星期二,由他放音。每个台员每星期都要给别人放天音,像她自己,在星期五给新闻组放新闻。放音那个早上不能睡懒觉,六点起床,赶在六点半准时放起床号。如果来不及,牙也不用刷脸也不用洗,先从床上跌下来,冲到广播台把全校人叫醒要紧。空旷嘹亮起床号响彻校园,听到人在被窝里翻个身,蒙住眼睛继续睡。上完两节课放广播体操,趴在二楼窗口望出去,真有老师和校工排着队,在小树林旁边草地上伸展手脚。
午夜飞行,他把放音记录本上写着栏目名称念出来。为什要叫这个名字?只能在白天听到节目里有午夜这两个字会感觉不合时宜。
因为就是个不合时宜人啊,她很想这样回答。而且飞行从来都是在午夜,圣埃克苏佩里写过本书叫《夜航》,你听过有什东西叫日航吗?如果他笑,她就继续说,其实是因为,在最痛苦最难过那两年,个叫阿山电台女主持和她《午夜飞行》给过抽象,但也是唯精神安慰。
当然是没有说出口。虽然在做节目时候,她可以关上门,把灯光调暗,个人对着话筒,用声音让身体漂浮起来,吐字如念咒,制造出个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梦境,但是在他注视下不能。她觉得屋子里太热,只想转过身,把所有窗户都打开。窗外广玉兰开出朵朵白花,像鸽子,停在树叶上。
她担心自己就快要燃烧起来。
火光灌满房间,把鸽子烫痛,只只飞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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