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士问：“哪相就是哪吒。姑娘你知道哪吒
故事不？”
她点头，潮剧《封神演义》里是有，她看过。哪吒父亲是托塔李天王，哥哥是金吒和木吒，他是老幺三太子，额前多
只眼睛，能够射发红光，杀人于无形。相士不管她知道多少，兀自摇头摆脑地娓娓细述哪吒身世，脸上尽是得意神色。他特别强调哪吒历经苦难，曾跟海龙王大战三百回合，更要割肉还母、削骨还父，感动佛
安卢亚贵，让他当个小官，他接受官禄后却仍暗中助效洋人，吃两家茶礼，受两面好处，英国鬼子占领港岛后，论功后赏，卢亚贵和谭才都成地主富豪，发财立品，大撒钞票做善事，做香港开埠后最有权有势华人。但十多年后卢亚贵拥有几十幢物业焚毁于火，加上投资失利，他无奈宣告破产，从此消失于世。文武庙正厅供奉文昌帝君和关圣帝君，左侧列圣宫有包公、城隍、观音、天后、龙母等各式大神，香火鼎盛。列圣宫旁又有公所，门外刻有对联：“公尔忘私入斯门贵无偏袒；所欲与聚到此地切莫糊涂。”华民百姓遇有解决不疑难争拗，常会约定到殿前斩鸡头、烧黄纸、发毒誓，神明面前无戏言，人间难断青天断。
这天，庙里不算人多，阿冰在列圣宫观音娘娘面前跪掷圣杯，两块木片翻出阴阳圣珓，娘娘批准她求问。于是执起签筒摇晃，密麻麻竹签在木筒子里摆来荡去，刷刷地摩刮她神经，她拼命摇、卖力摇，仿佛摇得越猛烈越久，观音娘娘考虑便越周密。嗒声，支竹签掉到地面，上面写着墨色小字：三十八。她心里喜，“三八实发”，好彩头，站起身到偏厅墙上按号撕取签文，再到庙外空地找相士解说。父亲教过阿冰认字，她约略知道黄色薄纸签文上写是“上上”，于是笑不拢嘴。
庙外排坐着七八个相士，她挑个看上去比较温文中年人，戴着圆眼镜，副落泊书生模样。相士接过签文，透过眼镜上缘瞄眼阿冰，问明求是姻缘，低头不语，翻翻小木桌上本书，最后抬头道：“恭喜姑娘，这是吉签。”阿冰已知是上上签，正欲探问怎
个吉法，相士却接着说：“不过，欲求其吉，必须守得住个字。”
阿冰心头震，像从高处下坠似。但不待追问，相士马上道明答案：“忍。”
她几乎笑出声来。求签问卦无数遍，也听过“忍”字无数遍，阿冰明白那是相士惯用江湖套语，顺时要忍，逆时更要忍，相士经常提醒香客要忍耐，忍万事成，忍百难休，劝人忍耐总不会有错。没想到从汕头来到香港竟然又遇上个“忍”字，天下相士看来个样，她忽然非常怀念家乡铁嘴陈。
可是眼前相士正经八百地向她解说签文，倒又不似只用“忍”字敷衍。第三十八签卦头是“哪相出身后为神”，签诗曰：
石中藏碧玉，
老蚌含明珠，
五马庭前立，
能乘万里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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