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阿霞往“他们”看去,差点笑坏。那是个广告牌,上头画有两个坐在石头上胖子,刚刚才给帕吉鲁画上拙劣红油漆披风,像被割喉,血喷得“孔雀开屏”。这广告牌在日据时期给人画上曾任台湾总督儿玉源太郎,光复后纪念抗日补上名
信件来说,电报报凶,带来坏消息。古阿霞研究过电报,有两大特性:是以字计价,所以内容短;二来,急迫性,死讯居多,比如“妈妈在十月三日下午三点去世,请速回”,或更短“爸病逝,等你三天”。古阿霞从而想起那些接到电报者焦急难过,夜难眠地等待隔日早班车回家。电报简直是把小李飞刀,咻声,不偏不倚,直插在胸口。
那是八月底晨光,阳光把村庄灰瓦照得发亮,昭和草絮到处飘,古阿霞坐在玄关穿鞋子,正要离开山庄,往78号林班地。这时候,报差把剩下电报挂在山庄“邮件柜子”,马海拿看,把古阿霞叫下来,要她把这张电报送到林班地收件者。
“那里是新林区,没有电话。你要去那里,顺便帮忙。”
古阿霞心想,点都不“顺便”呀!她歌声如喜鹊,不去报喜,却要学着乌鸦报凶,这是哪门子顺便。她瞥那张“母病,速回”电报,只有精简扼要四个字,这户人肯定穷得省钱,便不推辞。
“对,那几张也顺便拿去吧!”马海从柜子整理出几张旧电报,并交给古阿霞处理。
古阿霞没想太多,拿就走,跳上正发车碰碰车,顺着森铁往上爬,时而是山壁旁急速回音,时而是桥梁下空荡,这条四十年前由日本人建筑轨道,至今仍由道班工人每日徒步检修每个环节。古阿霞放眼望去,处处是壮丽自然景观,处处见到人定胜天努力痕迹。
教古阿霞头皮发麻是,坐上载原木空车板上滑过1260公尺长高岭索道,令她两腿发凉,感到内脏空荡荡。古阿霞刚着陆,又坐上森铁火车晕眩得闭眼休息,隐然听到有人追着对她笑。她定睛看,是黄狗。它戴上嘴套,追着火车跑来。她有些话从心坎捏到喉咙,大喊:“下车,来。”她捡火车转弯慢速时候跳车,没抓准要多跑几步才行,失去平衡跌倒,袋里罐头、睡袋、衣服等细软撒出来。
她捂着给石碴扎疼屁股。黄狗用嘴套顶着她手,闹着玩,挺痒。古阿霞瞧两转,知道会看到谁,就他,帕吉鲁。他站在不远处人立广告牌下,拿着画笔冲着她笑,人在晴空烈日下箍在圈圈爆开光芒,那揪人心光芒只有古阿霞体会到。她坐地上,手叉在胸前,把欢心笑意憋在脸皮下,要人扶起来。帕吉鲁用两手把人从胳肢窝抓起来,点都不贴心,让古阿霞跌进他怀里,像预谋好见面方式。
古阿霞怕在别人面前拉拉扯扯给自己害羞,选个话题,说:“怎?你当起画家。”
“他们会冷。”帕吉鲁摊开沾红颜料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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