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爆炸炮弹,好几回不小心踩到尚未被抬走捡走尸骨,立即暗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再加句,冤有头,债有主,没有杀你害你,别来惹。
走到汇丰银行附近,陆南才远远听见日兵叽呱乱叫,阵叱喝怒吼,再阵嬉笑喧闹,望过去,看到英兵个连个被日兵持枪押赶,徒步前行,他们个子都比日兵高大,却都垂头丧气,像迷途孩子。身旁日兵发怒时似严厉父亲,用枪柄敲撞他们背和腿,又不时冲过去用手拍打他们后脑,但边打边笑,竟比孩子更像孩子。陆南才立即紧张得手心冒汗。张迪臣在不在?凭他跟日本人关系,会不会受到优待?抑或会更危险?陆南才急步前行,在英兵队伍里搜寻张迪臣,张张疲惫不堪、目光呆滞脸,头发凌乱肮脏,腮边嘴边都是胡须,像从水里爬回岸上野狗,皆似曾相识却又皆陌生难辨。他揉下眼睛,仔细看清楚,再看清楚些,忍住不喊出Morris名字,只在心里默念,张迪臣,张迪臣,张迪臣,像在庙里上香时念阿弥陀佛。
英兵继续前进,他继续张望,继续找,继续念,十,五十,百,
百五十,大约有两百人从他眼前走过,望着他们背影渐行渐远,仿佛两百人合力拉着肩上根粗绳,绳尽头缚着他颗心,把心从他口腔里猛力扯出。神不在,他神,不见踪影。
陆南才郁闷地走到警署门外,遇上洪福社薯仔茂,他说日军把投降英国人在中环兵房关三天,再分别囚禁到北角、赤柱、马头涌和深水埗集中营。薯仔茂喜形于色,道:“鬼佬抵捻死啰!有咁耐风流,就有咁耐折堕!现下系们黄种人世界,好似开酒楼,日本仔做事头,们做经理,那班鬼佬只配扫垃圾、洗屎坑!”
两人踏进警署,已有七八个堂主垂手挺腰站立在大厅中央,在日兵持枪包围下,像学生早上在操场听训,再无大佬气焰。墙上挂着面大大太阳旗,墙角仍有神案,却无关公雕像,陆南才猜想关老爷已跟英王乔治六世肖像起遭丢弃到茅厕。出头说话人是李才训,陆南才认得他,到杜先生家里拜年时见过,是北角“和联堂”四三九,跟张志谦样来自上海,亦替王新仁那边办事。李才训通晓日语,用背向着堂主们,毕恭毕敬地面对个挺胸端坐日军将领,叽哩咕噜地谈阵,最后慢慢转身道:“弟兄们,畑津武义中尉要给们训话。来,听口令,二三,鞠躬!敬礼!”
陆南才背登时冒起股剧痛,像遭皮鞭狠狠抽打。畑津武义。他就是向张迪臣勒索英军情报王八旦!他就是强迫张迪臣和米利托互殴日本鬼子!他就是对张迪臣吐口水和骂“变态”鬼子头目!——这个人此刻耀武扬威地坐在眼前,而自己还得对他弯腰。
陆南才挣扎几秒,缓缓地,把腰弯下。这并不如想象困难。陆南才觉得有两个自己,个是对畑津武义鞠躬自己,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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