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先生是见过最优雅前辈。”陆南才由衷感叹道。张志谦拍下他肩,电船突然猛烈摇动,他几乎再次滑倒。
站稳后,张志谦向陆南才简略分析九龙和新界那边堂口地盘分布状况,也问及孙兴社发展得是否顺利,陆南才刚要回答,他却道:“南才兄,有桩事情,希望听到真实答案。日本鬼子有联络你吗?”
电船被海浪抛摇下,把陆南才心也从嘴里摇出来。难道张志谦知道张迪臣事情?知道他和张迪臣关系?陆南才陷入慌乱,迟疑着,不知道如何应对。他讨厌被别人掌握秘密,他痛恨被秘密咬噬。
幸好张志谦再先抢白,轻抬下巴,示意说是维港对岸那边,道:“日本鬼子近几个月动作颇大,收揽们不少堂口,有些弟兄想不通透,竟然替鬼子办事。其实
百发百中。张志谦现为“信谦堂”当家,信记是大本营,他当然知道孙兴社南爷之名,很客气地接见他,唤他“南才兄”。
问明陆南才来意后,张志谦脸色大变,二话不说,驱车载他到码头搭小电船渡海前赴柯士甸道杜公馆。张志谦个子很高大,穿着体面,陆南才跟他样是西装领带,却仍自觉是个乡巴佬,然而肩并肩站在船边,朝阳直照到两人脸上,陆南才侧脸瞄眼,竟然发现对方高挺鼻梁跟自己有七分相似。广东佬通常鼻型较扁塌,皮肤也较粗黑,不像上海人般高挺细白,陆南才算是例外,此刻难免有点自豪,更对张志谦多份突然涌来亲切。
风浪大,小电船被抛得颠簸摇晃,不提防,张志谦几乎失足跌倒,陆南才连忙拉住他手臂,张志谦用上海话说:“谢谢侬。”
陆南才道:“弗客气。”
“懂几句上海话?”张志谦问。
陆南才道:“不就那几句,阿拉唔冇铜钿,侬要知道大小,对,还有,拆那娘个烂逼!”
张志谦哈哈笑道:“够用,够用。懂广东话恐怕还没你上海话多!”
两人扶着船头栏杆,电船哒哒哒地朝着尖沙咀方向冲去,像欲割破维多利亚港肚皮,往最深处看个究竟,杜公馆就在前头,陆南才有冒险感觉。他问张志谦:“黄浦滩比香港繁荣多,是吧?”
张志谦凄然道:“都样,都是乱世,乱世只求生存,还谈什繁荣不繁荣。”
陆南才忍不住好奇打听“小刀张”名号来龙去脉,张志谦连连摇头,朗声笑道:“没那神奇!完全没有!不瞒南才兄,出道时在社帮忙,大家知道杜先生在飞黄腾达以前曾在市场喊卖水果,刀术出神入化,手里小刀转个两三下已把梨皮削得干二净,后来他老人家偶尔手痒,兴致来会即席表演让学生们高兴。在旁偷师,学几度板斧,但就只懂得削削水果、切切菜肉,当然确曾在帮会决斗里使过刀、见过血,弟兄们见却传十、十传百,以讹传讹,最后竟然把说成飞刀杀人王。南才兄,你看像杀人不见血角色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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