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晨，莫愁又来，知道木兰睡
夜，烧已经退下去，但是她不肯多说话。她说话也是说老早过去
事，不说目前事。问她什
时候办丧事，她只简单说：“准备好就办。”
莫愁说：“学生团体要知道，准备派几百名代表来参加丧礼。”
到这时，木兰才怒冲冲说：“他们要把
死去女儿当做英雄吗？不用。阿满是。不要外人来参加……妹妹，你从这次经验也应当得个教训。你孩子长大之后，永远不许他们去参加什公众活动。看着他们，别放开。”莫愁又说：“今天消息说内阁已经总辞职，对死伤学生负起责任，南方有电报来，要求逮捕段祺瑞公开审判。”
木兰对这些概不关心。她对事物价值判断似乎有个新想法。那天她起床后，像往常样照顾幼儿。在为阿
荪亚傻傻说：“是啊。”
木兰很感伤说：“后来没研究过这些东西，你答应替研究下儿好不好？”
“好，妹妹，只要你高兴就好。”
“你知道，这上头记载是几千年前帝王大事。”
“你饿不饿？”
起谈过永生不朽，谈过生命长在，她告诉立夫若干朝代帝王早已消逝，那通石碑依然屹立，只因为石碑没有感情。地球旋转，人也旋转，和地球同旋转，又见太阳出来，可是他们仍然站在石碑前面。
转眼间，她又在杉木洞里，在山上，和立夫在起。哎呀，那宝贵那短短段时光！立夫用脚踢段树桩子，她在树桩子上坐着。林中微风把她绺头发吹到前额上，她用手指头掠开。她用手指头掠头发姿势，也不是漫不经心。那具有什含义，她却说不出来。她告诉立夫，他俩三次相遇都是在山上，好奇怪。
荪亚听见她在梦里说：“咱们现在到山谷里，现在到山谷里。”
过片刻，又听见她说：“那块甲骨！那块甲骨！”
荪亚以为她是在说梦话，但是她眼睛是睁开。她清清楚楚地说：“还给那块甲骨！”
“不饿。你知道，那些帝王也过活，也是样过日子，也结婚，后来也死去。”
荪亚觉得木兰精神错乱，又怕起来。木兰眼里含满眼泪。
她向荪亚茫然无神望着说：“那些玉雕小动物呢？”荪亚又去把那整批拿来放在床上。木兰认真看，然后个个玩弄。
她身上发烧，下午没退。他们给她粒药丸子吃下去，使她镇定下，再服汤药使她退退肝火，舒舒胰脏。到夜晚，她酣然入睡。
立夫躺在床上，十天左右不能行走，下午莫愁来看木兰。
丈夫走近她，怕她精神错乱。
荪亚问：“你要什？”
“甲骨。在外面橱子里。好久没有玩儿。”
荪亚肚子忧愁，去把甲骨拿进来，那是当初嫁妆中部分。
木兰拿起个来说：“古老东西。四千年。生下来之前四千年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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