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预备好就来吧!”
大伙儿只等着佟家女眷们个个上来亮小脚。谁知佟忍安别有番布置,只听大门两边隔扇哗啦哗啦打开,现出佟家人深居三道院。院中花木假山石头栏杆秋千井台瓷凳都给中秋明月照得清二楚,地面亮得赛水银镜子。可这伙人没个抬头望月,都满处寻小脚看。只见连着东西南北房长长条回廊中,挂串角子灯。每盏灯下个房门,全闭着。潘妈背过身子,哑嗓门叫声:“开赛!”又是哗啦哗啦,各个厢房门下全都打开,门首挂着各色绣花门帘,门帘上贴着大红方块纸,墨笔写着:壹号、贰号、叁号、肆号、伍号、陆号。总共六个门儿。大伙儿几乎同时瞧见,每个门帘下边都留截子尺长短空儿,伸出来双双小脚,这些脚各有各捯饬,红紫黄蓝、描金镶银、挖花绣叶、挂珠顶翠,都赛稀世奇宝,即使天仙下凡,看这场面,照样犯傻。刚刚站在廊子上潘妈忽然不见,好赛土行孙打地下钻走。
众人之中,只有吕显卿看出潘妈人老身子重,行路却赛水上漂,脚上能耐世上绝少。他把这看法放在心里没说。
佟忍安对吕显卿说:
“居士,家几次赛脚,都是亡妻生前主办。这法儿是她琢磨出。为是,请来评脚客人有生有熟,熟人碍情面,不好持平而论,生人更难开口说这高那低,再有儿媳妇都怕羞,只好拿门帘挡脸,可别见怪。”
众人听说赛脚开始,都欢呼起来。有往前挪椅子,有揉眼皮,有按捺不住站起身,精神全振。方才谁也没留意,这会儿忽见大门外廊子上站个黄脸婆子。人虽老,神气绝不凡,脑袋梳着苏头鬏子,油光光翘起来小鬏上,罩黑丝网套,插两朵白茉莉、朵半开粉红月季。身上虽是短打扮,码黑,大褂子上宽花边可够艳,胸前掖块尘不染雪白帕子,两只小脚包得赛对紧绷绷乌黑小粽子。鞋上任嘛装饰也没有,反倒入眼。
吕显卿低声问乔六桥:
“这是谁?”
乔六桥说:
“原来是佟大爷老婆随身丫头。佟大奶奶死后,直住在佟家。原叫潘嫂,现叫潘妈。您看那双小黑脚够嘛成色?”
“这好这好!鄙乡大同是民间赛脚,看客全是远处各地特意赶去,谁也不认得谁。您这儿全是内眷,这样做再好不过。否则们真难评头论足。”
佟忍安点点头,又对大伙儿说:
“前日,乔六爷出个主意说,每个门帘上都写个号码,各位看过脚,品出高低,记住号码,回到厅里
“少见好!凭眼力,恐怕脚上功夫更好。你们这位佟大爷花哨吗?”
乔六桥斜眼瞅下佟忍安,离得太近,便压低声儿说:“跟您差不离儿。”又说:“潘妈这脸儿可够瘆人,谁也不会找她闹。”
“六爷这话差!脚好不看脸,顾脚不顾头。谁还能上下全照应着。”
两人说得都笑出声来。
佟忍安这儿对潘妈发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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