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香莲羞得开不口,心里头好奇怪,这“香莲”名字有嘛好?可听老爷声音,看老爷神气,真叫她掉进雾里。
佟忍安立时叫佟绍华把工钱照三个月尽数给她,不叫她干活,打发她先回家。香莲慌,好好干活,话也不说半句,怎反给辞?可看样子又不赛被辞,倒像要重用她。不知老爷打算干嘛?到底好事坏事,当时只当是桩怪事。
要说怪事,在这儿不过才开头罢。
“不,不用,你把她领来,有话问她。”
佟绍华跑去把这闺女领来。这闺女头次来到柜上又头次见老爷,怕羞胆小,眼睛不知瞧哪儿,慌,反而眼瞧老爷。却见老爷并没瞧她脸,而是死盯着自己双小脚,眼神发黏,好赛粘在自己脚上,她愈发慌得不知把脚往哪儿摆。佟忍安抬起眼时,眼珠赛镏金,直冒贼光,跟见鬼差不多。吓得这小闺女心直扑腾。佟绍华在边,心里已经大明大白,便对这闺女说:
“你往前走步。”
这闺女不知嘛意思,怕,反倒退后半步。两脚前后往回缩,赛过对受惊小红雀儿,哆哆嗦嗦往巢里缩去,只剩两个脚尖尖露在裤脚外边,好比两个小小鸟脑袋。佟忍安满面生光问这闺女:
“你多大年纪?”
虫子,盯上百零八天,心里还不嘀咕,那才行。佟忍安干就是这个。
他雇伙计,跟般古玩行不同,不教本事,只叫干活干事。那些雇来造假古董,对古玩更是窍不通穷人,跟腌鸭蛋、烧木炭差不多,叫怎干就怎干。满院堆着泥坯瓦罐柴禾老根颜色药粉匣子箩筐黑煤黄泥红铁绿铜,外人打表面绝看不出名堂。
当下,吸住佟忍安眼神地方,两个小女子在拉张毯子。这正是按他法儿造旧毯子。毯子是打张家口定制,全是蓝花黑边,明式。上边抹黄酱,搭在大麻绳上,两人来回来去拉,毛儿磨烂,拿铁刷子捣去散毛,再使布帚蘸水刷光,就旧。拉毯子不能快,必得慢慢磨,才有历时久远味儿。佟忍安有意雇女人来拉,女人劲小,拉得自然慢。这俩女子每人扯着毯子两个角,来回来去,拉得你上下。
站在毯子这边背着身儿,站在那边遮着脸儿,只能看见两只小脚,穿着平素无花、简简单单红布鞋。每往上送毯子,脚尖踮立起来,每往下拉,脚跟蹲缩回去,好赛对小活鱼。
“绍华!”佟忍安叫道。
“十七。”
“姓嘛叫嘛?”
“姓戈,贱名香莲。”
佟忍安先怔,跟手叫起来:
“这好名字!谁给你起?”
“在这儿,嘛事?”
“那闺女哪儿来?”
“哪个?背影儿那个?”
“不,穿红鞋那个。”
“不知道。韩小孩帮着雇,去问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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