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第鲜呀!够,刘金福边叹边喝壶酽茶,连忙冲醒舌齿,带着三位老婆,牵手大团结地唱起情歌:“摘牛眼啦,阿哥阿妹牵手来,两人有情牛眼圆。”圆者,缘也。所以老少携伴,提灯,拍树,敲锣打鼓、放纸炮地闹进果园,非得吵醒龙眼宝宝不可,大喊:“起床,起床,早起牛眼最靓。”再睡下去就睡坏。龙眼须在半月内收成,要是慢天,铁定皮壳绽裂,露出白肉像得青光眼,俗称青瞑牛,只能当肥料。为此大家没日没夜赶工,从南方起手,那阳光足满,接下来顺东西北三方。摘到第七天,北方那些果子熟得累到下垂,经常,噼里啪啦地断枝,能压伤路人。至于夜摘龙眼,热闹非凡,烧起柴火,架起高台,人来人往,忙得没闲吃饭还得请人炒粄条或煮饭。摘完龙眼,风吹,群树都轻轻地仰天叹息,没负担呢!
出卖剩下做龙眼干,以船顺江出货,味道独步全台湾。龙眼先日头晒上三天,不断翻转,再送进木造烘焙房熏干。当然得用龙眼炭烤,这火炭不乱燥,不苦涩,不老裂,更不沸火。烘房流出龙眼收缩声,发出各种古典乐器交响曲,种水果几乎担任所有乐器声响。有人说龙眼炭焙龙眼,不是相煎何太急,是鱼水之欢,能烘出上等滋味。龙眼干不止能吃,放上孕妇肚脐眼,眼眼相觑,能看出婴儿性别:剥开壳,肉蒂连是男,反之则女。当然,用龙眼干拜床母,孩子又俊又美,争着要撑伞过老树王下头。
八九五年,日本人来。刘金福带火绳枪北上迎战,吃败仗回到关牛窝,赌气跑到山上隐居,住出瘾,丢下龙眼园不顾。之后小山屋添热闹,加入二房孙子帕,这已是很后来事。女人斗给男人看,男人不在没兴致,从此龙眼园女人安静多,各自为政。等到刘金福再次回到龙眼园,坐上那张始终被擦得崭亮太师椅,已是日本投降,他顺势当上九m;主义关牛窝区队长。园子里龙眼树长又枯,枯再植。老树王仍勃发,多少绿光在上头不坠,分株移植,但是刘金福自觉老,大婆细妾有早已过身,在世也情同兄妹而非夫妻。刘金福在屋院绕圈,当年院落有百零八间房舍,木工耗时三年不归乡过年才打造而成。九三五年中部地震塌毁大半房舍,之后几场小火又收拾些,其余被风霜侵蚀。房舍自有其命运,儿孙自有儿孙福。刘金福最后来到树王下,时值龙眼采收完八月底,地上有些落果,吃甜果蝇与蜜蜂飞来飞去。刘金福摸摸纵裂树纹,心里涌现难以言诠滋味。树冠盖住半边天,风吹来,才赊些天色给人看。当年刘金福碰触树王时,它必定颤动,开花落粉。如今他摸几下老树也没反应,正绝望时,树王随风动,未摘落果实全掉落,砸得他汤汤水水。
“你看,他还识得。”刘金福激动地说,“他在罚呢!”
刘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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