枪。
“知,知。”个年轻人从水沟探出头来,大声回应,“那是从南崁溪桥头捡来。”
“是你捡。”
年轻人愣下,指着那头尸体说:“是他捡,他死前说。”
帕目珠金亮,凝视年轻人。他放下脚踏车,把地上那面挡过子弹铜锣捡起来,凭着只手和嘴巴叼着,把铜片当毛巾拧,没拧出水,流出噼里啪啦声音。帕把那条狰狞铜麻花丢地上时,广场人都知道接下来帕说话是命令,不是请求。
“你带路,去桥头。”帕对蹲在水沟年轻人说,然后指着远处捡到铁马尸体,说,“你也起走。”
如果帕能回想起关牛窝冬日山色。他会轻易发现,冬天山景远胜春夏蓬勃。春夏树木盎然,这也绿,那也绿,拥挤又单调,大自然找不到别颜色安插。到冬天可精彩,水瘦山寒,山径俨然,人在山里走,可以看到大自然最赤裸原始,每株树都是张脸,皱纹,辉煌,卑屈,青春,每棵树显露段岁月流转故事。有树枯整片,裸露底下山壁与野溪,视野干净缤纷。有树叶酡醉,红红,黄黄,喝上季秋阳似酒,醉整个冬天。如果要在变叶山漆、台湾榉、槭树、枫香中择色爱之,榉带锈色,槭枫又过于腥燥,莫过于俗称“目浪子”无患子迷人。不是因为它实用、能把种肉当肥皂用,而是它叶子碰冬阳就挥发叶绿素似,透透亮亮,好嫩黄呀!是整座山唯永续发亮灯泡。
南崁溪桥头边就有株无患子。母株是某个平埔凯达格兰人在两百年前栽种,作为水田地标,多年来落种繁殖与风雨摧折,如今只剩此株,距离母株栽地有两千余米。它树龄约四十年,算是树王。桥头带洗衣妇喜欢聚集在那洗衣,再顽强油渍或酱汁弄脏衣服,捡几粒无患子,搓搓挪挪,南崁溪水漂漂,清洁溜溜。方圆公里内居民,在冬阳下,衣色透出些微黄光,透透亮亮,好嫩黄呀!他们甚少知道这原因是新洗衫服并不干净,所谓“不干净”是藏含那株树王皂碱。仿佛凯达格兰人几经通婚与汉化,看似消失,其实血液已经藏含在附近居民肉体深处。他们总在某个梦境瞬间,恍惚,隐性,梦见有人在田埂栽下幼苗后,仰天看。这是他们集体潜意识古老梦境。
帕没有梦过那个古老梦,也没有注意到桥头边有棵老无患子。当他来到桥头时,切都有联结。他看到惊惧幕:有个老人躺在桥头下溪边,那是他阿公。他大腿骨折,身体多处流血,整个早晨或许更久时间,都躺在那呻吟,直到喉咙也累。帕停下牛车,把那具尸体留下,顶着床走下溪床。那个老人又老又皱,正闭上眼等死。说明白点,还是帕自己讨厌人。帕摸摸刘金福气息,差不多,走快点,可以在刘金福过身前赶回关牛窝。人要死在自己故乡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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