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口，王莺莺停下来喘气，唾沫星子
股血腥味。她扭头端详外孙，把他
头发拢好。
夜未央省道，拖拉机匀速前行，车斗颠簸，刘十三躺在里面哼哼唧唧。王莺莺把拖拉机停到路边，帮他翻身，等他吐完，拿毛巾蘸
水给他擦脸。
拖拉机开夜，刘十三吐几次。有次擦脸，刘十三醒来，恍恍惚惚，以为回到某个深夜，他喊着：“
不去，不走，要回家。”
王莺莺说：“好好，们不去。”
刘十三眼泪滚下来：“不去找她，不想见她，太伤心，们不去找她。”
王莺莺心突突直跳，擦擦眼泪，气得骂他：“你怎
能乱想！四肢健全，受过教育，们家又不是穷到吃不上饭，怎能说死字？年轻时候就要走得远远，吃好多苦，你怕什！家里有人，老太婆在，你就有家，闯得出去，回得家，才是硬邦邦活法！”
刘十三赶紧摸摸王莺莺背，帮她顺气，没想到王莺莺反应这大。
王莺莺说：“就算不在，你也要好好活。”
刘十三撑不住，嘀咕：“外婆，你会不会永远陪着？”
王莺莺说：“外婆在，直在。”
兄弟！干杯！”
王莺莺跟他干杯，咕嘟嘟喝啤酒，第次讲个遥远故事。
4/
你妈出生在个岛，海边，那里有棋盘脚花，到晚上才开。当时你外公在，开心得不得。后来你外公没，家里人只要你妈，赶走，就偷偷带着她，回云边镇。
她十几岁天天跟吵，高中没毕业离家出走，回来带个男，就是你爸爸，说打工认识。他们结婚，你妈肚子大，还没把你生下来，那个男拿家里所有钱，跑。
王莺莺哄他：“不去找不去找，们回家。”
刘十三满意地滚回车斗：“回家好，想外婆，想她做豇豆炒肉丝，外婆真好，跟你说，她点都不凶，点都不，她会打麻将，们找她打麻将。”
王莺莺回到驾驶座，踩下油门，七十岁开着拖拉机，近乎日夜，整个后背湿。省道尘土重，夜
刘十三睡着，梦里笑嘻嘻：“外婆长命百岁。”
5/
行李捆成包包，次性搬不动，慢慢搬。最后王莺莺蹲下身子，把刘十三胳膊搭在肩上。
刘十三醉成摊烂泥，不停往下滑。
王莺莺半背着他，慢慢下楼。不像小时候他，只手就能抱起来。
你妈上吊，没死成，整天不说话。你两岁时候，她又要走。说，你再走，就别回来。她说，不能赖着，死在外面也好。
她写过两封信，说结婚，过得很好，就是很远很远，回不来。
托人回信，说，你回来，出钱。
她呀，再也没有消息。直想，是不是过得不好，没脸回来呢？
王莺莺絮絮叨叨，刘十三头晕眼花，叨咕句：“外婆，活得很没意义，想要都得不到，算，什都不要，死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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