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来,把这儿女人们闹腾起来,可不行。在眼里,你还是个乳臭未干小毛孩子,可是在她们眼里,那就不样啰。”
清显看着挂在墙上两柱之间两个身穿军装叔叔模糊照片。他觉得那军装与自己之间毫无关系。仅仅是八年前结束战争照片,但自己与照片距离竟是那样渺茫。他以略显不安傲慢心情想着:大概天生就是流淌感情之血,绝不会流淌肉体之血。
太阳照射在紧闭拉门上,六张榻榻米大小房间十分暖和,拉门上白纸如同半透明大茧,他们就在茧里沐浴着透过来阳光。祖母突然开始打起盹来,清显在这明亮房间沉默里,听着显得格外响亮挂钟滴答声。祖母微
动不动就说母亲坏话。祖母长着副严厉面孔和男性宽阔肩膀,看上去身体健壮。祖父死后,祖母不出家门,似乎过着心等死生活。饭量极少,可是,那点点东西却使她越发健康硬朗。
只要老家来人,祖母就肆无忌惮地说起鹿儿岛话,但对清显母亲和清显,则说口如楷书般生硬东京话。但是由于她不会发鼻浊音,更显得别扭拗口。听祖母说话,清显觉得,祖母至今仍然顽固地保留家乡口音,其实是委婉地批评他轻薄,能轻而易举地发出东京语调鼻浊音。
祖母正坐在被炉边上取暖,见清显进来,张口就问:“听说洞院宫殿下要来赏樱啊?”
“嗯,有这回事。”
“还是不参加。你母亲也来请过,不过,愿意个人呆在这里。”
接着,祖母担心清显这样虚度光阴,便劝他学习轻松击剑。她还愤愤不平地说,把好端端习武道场拆掉,盖起什洋房,松枝家从此走上衰运。清显心里赞成祖母意见,他很喜欢“衰运”这个词。
“要是你那些叔叔还活着话,你父亲恐怕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。就说邀请洞院宫来赏樱吧,花那多钱,除满足自己虚荣心以外,还有什啊!想起那些没有享受荣华富贵就死在战场孩子们,就没有心情和你父亲起寻欢作乐。就连遗族抚恤金,你也知道,那样原封不动地供在神龛上。想到这是天皇恩赐钱,为是补偿孩子们宝贵生命,怎能花呢?”
祖母喜欢进行这种伦理道德说教,但是她吃喝穿着,乃至零花钱以及使唤佣人,切切都是侯爵无微不至关怀。清显有时怀疑,莫非祖母自卑自己是乡下人太土,而故意回避洋式交际呢?
但是,清显只有在和祖母见面时候,才能从自己以及包围着自己所有虚假环境中逃离出来,而且为能够接触到生活在自己身边这样朴素刚健心灵而感到高兴。这简直是种讽刺。
祖母骨骼粗壮大手是这样,如同用粗线条笔勾成脸庞是这样,那严厉唇线也是这样。当然,祖母也不尽谈严肃古板话题,她在被炉里突然捅捅孙子膝盖,开玩笑地说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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