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钦被哭声惊醒,他光着脚从卧房里出来,怔怔地看着眼前切。妈妈转身紧抱着儿子:仁钦,你舅舅回来!
阿巴把外甥手握住:你记得你当时说是什话吗?
仁钦说:说舅舅直都在家里呀!
阿巴说:要是直都在,怎会让妈妈和妹妹吃那多苦?
地震前,云中村人不会这
仁钦说:云中村再次通电那天,哎呀,奶奶和妈妈说多少次,听得就像亲眼见过样。
舅甥两个说话时候,山坡上立着弯腰身高压线塔,变电器歪斜在村口水泥基座上,三支高压套管支棱着,有只褐红胸脯山雀站在上面。
阿巴又想起,那天他走进房间,打开电灯,灯光把他脑子里面照亮。他看见母亲和妹妹,不知道妹妹身旁睡着娃娃是从哪里来。他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。他上楼去。去到眼前那个悬在半空房间。那个房间如今只剩下小半。但父亲装法器柜子还在,悬空横着挂衣杆还在。阿巴走进这间屋子。晾衣竿上挂着父亲衣裳。锦缎面长袍。红色腰带。白府绸衬衫。软皮帮靴子。父亲刚走时候,母亲常常对着这身衣裳哭泣。父亲被炸死时候,穿是胶底解放鞋,蓝布裤子,化肥口袋改成衬衫。母亲总是哭着对这些漂亮衣裳说,你留个尸首也好啊,好让你穿上这身衣裳啊。唉,死都不能死得体面点。父亲走时候,嘴上还叼着支月月红牌纸烟。烟是点导火索用。烟燃到半,炸药就会爆炸。但那天,烟燃掉半,炸药还没有爆炸。父亲抽完烟,还是没有爆炸。他只好跺脚,说,去看看。他重新点支烟,叼着大半支烟卷走向死亡。
阿巴记得,那晚上他上楼,想起父亲死时家里悲伤气氛。他抚摸那些衣裳。第二根晾衣竿上是父亲祭师服装。阿巴没有看见父亲穿戴过这套行头。在山神崇拜被当作封建迷信时代,那些衣服就直挂在这里。阿巴站在灯光下抚摸这些衣裳。这时,天快要亮。山林里鸟开始啼叫。石碉上红嘴鸦也在啼叫。家里两个女人醒来。阿巴母亲和妹妹都来到楼上,她俩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,看阿巴抚摸这些衣裳时,眼里泪光闪亮。她们知道,阿巴醒过来。阿巴打开柜子,拿起鼓,轻轻敲击。他拿起法铃,轻轻摇晃。他听着铃铛中袅袅余音,脸上露出惊喜表情。
母亲和妹妹没有惊动他。她们流着喜悦泪水。母亲对女儿说:给阿巴做顿好吃,们阿巴这次是真回来!
天大亮时候,阿巴才从楼上下来。他来到二楼起居室火塘边上。他笑着,迎着两双泪眼直在微笑。他在火塘边家之主位置上坐下来,他说:妈妈,回来。
他对妹妹说:饿。
妈妈哭着:你是真正回来吗?
阿巴点头:回来,妈妈。
妹妹跪在他身旁,摇晃他身体:你走多少年!多少年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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