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,巨石,树木,都超过他往前赶。现在,他发现,这些东西大多都堆积在他身后,反倒是细腻泥浆和他到达江边。他拿着那把钳子茫然地挪动脚步。那些拼命向他挥手人呼喊声显得那遥远。隔着几个世界那遥远。在他四周,都是泥土和石头。不是他平常熟悉泥土和石头。它们从不见天日大地深处翻涌出来,显现出种惨淡灰色。这些石头和泥土还散发着刺鼻硝石味道。
云中村再次通
是不是死。
熹微晨光是灰色,周遭切也都是灰色。突然之间从山体深处涌出来破碎岩石是灰色。泥土是灰色。站立时派苍翠树,此时四分五裂地支棱在滑坡体中,也是灰色。这是晨光颜色。也是大山深处岩石和泥土颜色。
裹挟着阿巴泥石流在江边停下来。
巨大滑坡体堵塞江流。停止奔流江水慢慢上涨。阿巴是被波浪轻轻拍醒。他头朝下,脚朝上躺在泥浆里。泥浆流慢下来,渐渐凝固,要是他再不醒来,就凝固在铁灰色泥浆中间。是慢慢上涨江水轻轻拍打让他醒来。江水也稀释那些黏稠泥浆,使得他能够挣脱那身紧密包裹,站起身来。他吃惊地看到自己身体上除灰色细腻泥浆,就什都没有。穿在身上衣服不知到哪里去。四周那安静,风不吹,鸟不叫,江水不再奔腾咆哮。
阿巴赤条条地站在那里,身上居然没有道伤口。
更加奇怪是,他手里居然拿着把接线钳。滑坡开始时候,他手里什都没有。他记得身体和厂房和机器开始下坠时手里什都没有。他直伸出手想抓住点什,但什都抓不住。抓住泥,泥从手里流走。抓住厂房基座崩裂开混凝土块、抓住机器、抓住石头,那些东西力量巨大,只能带着他更快地下坠,他只好放弃,把手松开。
他看着手里那把接线钳,感到奇怪。个发电员,有好几把大小不钳子,拧螺丝钳子,铰铁丝钳子,还有就是这种方便剥掉电线外面胶皮,把里面铜芯连接起来钳子。平常,这些钳子都整齐地插在个专用皮套里,挂在厂房墙上。只有工作时候,才把这些钳子系在腰上,就像个军人挎着手枪。他不明白,这把本来挂在墙上钳子怎就到他手里。
这时,阿巴听到人呼喊声。然后,他看到远处人影。
些人在对岸公路上,还有些人在下游桥上。就是从公路上过江,去往云中村那座水泥桥上。那些人发现他。都在向他呼喊。呼喊声很远,比那些人和他实际距离还要遥远。他们从对岸公路上,从下游桥上向他呼喊。他和公路上人隔着宽阔江面。他和桥上人隔着巨大堵塞江流滑坡体。他耳朵里塞满泥浆,脑子里充满流淌半个晚上泥浆声响。
他无法发出声音。他孤零零地站在江水和滑坡体接合部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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