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曹老婆：
“因为远，
才能送你。”
又说：
“知道见你不容易，才想起这
多话。”
直到最后
班长途汽车要发车
，曹青娥才上车。从车上往下看，空空荡荡
汽车站里，就剩下娘个人，拄着拐杖，嘴在张着，曹青娥不禁流下泪。
也就是老曹老婆，年轻时爱说话，在家里做辈子主，动不动就急，跟老曹吵辈子架，也跟曹青娥吵半辈子架。但老曹老婆七十岁之后，突然不跟人吵，也不做主，对切都撒手不管；人说什，就是什；人说什她都应承，切都无可无不可。个跟人吵辈子架人，到晚年，笑眯眯。老太太个头又高，拄根拐杖，弯着腰与人说话，显得越发慈眉善目。老曹死后，曹青娥从沁源县牛家庄到襄垣县温家庄看娘，两个吵半辈子架人，开始相互说得着。两人说得着，就有说不完话。正因为过去说不着，现在更说得着。曹青娥不管住三天，住五天，或住十天，两人每天说话都到半夜。两人什都说。说老曹老婆做姑娘时事，也说曹青娥现在孩子事；说自家事，也说别人家事。说是什过后也忘，记得就是个说。说着说着困，要睡，老曹老婆：“妮，咱再说点别。”
曹青娥：
“说点别就说点别。”
或曹青娥：
“娘，咱再说点别。”
老曹老婆临死前个月，腿开始浮肿，个月下不床。曹青娥从沁源县牛家庄到襄垣县温家庄，陪娘住个月。老曹老婆躺在床上，曹青娥坐在床边，两人个月说话，顶人辈子说话。娘临死前天，两人还说。说着说着老曹老婆昏迷过去，曹青娥喊：“娘，你回来，还有话跟你说。”
老曹老婆又醒过来，两人再说。说着说着老曹老婆又昏迷过去，曹青娥又喊。如此五次，老曹老婆又次醒来，对曹青娥说：“妮，下次再走时候，就别再喊。娘个月走不动道，身子是太沉。刚才到梦里，走呀走呀，走到个河边，腿突然就轻。河边有花有草，说，好长时间没洗脸，蹲这河边洗把脸吧。刚要洗脸，听到你喊，就又回来；回来，又躺在这病床上。妮，下次娘走时候，就不要再喊娘；不是娘心狠，不是娘没话跟你说，实在是受不
老曹老婆：
“说点别就说点别。”
住够三天，五天，或十天，曹青娥要从襄垣县温家庄回沁源县牛家庄，两人五更起床，共同做饭，吃饭，拿上干粮，老曹老婆送曹青娥去镇上坐长途汽车。两人路上边走边说，或走阵，干脆坐在路边说阵；走阵，又坐在路边说阵。走着说着，到镇上汽车站，已是中午。两人吃过干粮，又坐在汽车站槐树下说。来班车，曹青娥不上；又来班车，曹青娥还不上。这时老曹老婆说：“当初把你嫁到襄垣县觉得远，现在幸亏远。”
曹青娥：
“为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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