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留，直接去
戚家庄。曹青娥从吴家庄又到戚家庄，终于听到“东方红”拖拉机
轰鸣声。循着轰鸣声找去，在戚家庄村西后岗上，看到“东方红”拖拉机。接着看到侯宝山在拖拉机里坐着，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。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。但拖拉机上不是
个人。还有个女，怀里抱着个半岁大孩子；侯宝山在开拖拉机，那个女在啃根甘蔗，吃口，吐口。拖拉机到地头，侯宝山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喝水，曹青娥看到他胖，也黑。那女在拖拉机上喊：“娃他爹，把娃接下来，给他把泡尿。”
曹青娥这时发现，那辆“东方红”拖拉机，比前几年破许多。侯宝山开拖拉机，也不戴白手套。曹青娥突然明白，她找侯宝山，不是这个侯宝山；她要找侯宝山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已经死。曹青娥也没上去跟侯宝山说话，转身离开戚家庄。从戚家庄也没回季家庄赵红梅家，直接去襄垣县城。在襄垣县城旅店住十天，又挎着包袱回沁源县牛家庄。牛书道和牛家人，都以为曹青娥去趟河南延津。牛书道：“去延津，也不说声。”
曹青娥没理他。五月端午回襄垣县温家庄走娘家，爹爹老曹也以为她去趟延津；吃过饭，剩下老曹和曹青娥，老曹问起延津，曹青娥：“
没有去延津。”
老曹：
“那你去哪儿？”
曹青娥不再答话，老曹也不再问。但老曹还是以为她去趟延津。
曹青娥真正去延津，是在十八年之后。这年秋天，襄垣县温家庄爹老曹死。这年牛爱国他哥牛爱江十七岁，牛爱国他姐牛爱香十五岁，牛爱国七岁，牛爱国他弟牛爱河两岁。曹青娥在牛家庄生活二十年，早已将丈夫牛书道掰扯过来，两人不再吵架。但这时牛书道，成已经去世襄垣县温家庄老曹，曹青娥成老曹老婆。曹青娥这时才明白，人是掰扯不得，掰扯别人，就是掰扯自己。牛爱国记得他小时候，爸牛书道不爱说话，妈曹青娥动不动就急。家里大小事务，全由妈做主，爸蹲在旁边吸烟，也不说话。妈急就打孩子；也不是打，是拧；拧你脸，拧你胳膊，拧你大腿，拧住哪里算哪里；边用劲边说：“憋住，不许哭。”
曹青娥去延津那年三十八岁。去延津因由和延津没有关系，和襄垣县温家庄爹爹老曹死有关系。老曹活七十五岁。老曹七十岁之后，和七十岁之前是两个人。老曹赶辈子大车。七十岁之前，老曹是个不爱说话人，遇事也不爱做主；不爱做主是因为他做不得主，家里大小事务全由老婆做主：剩下就是个和气。曹青娥小时候，常骑到爹爹老曹脖子上；直到出嫁之后，心里有什
话，都是跟爹说，不跟娘说。但老曹临死前五年，似变个人。老曹变，和老曹老婆变连着。老曹老婆在家里做辈子主，动不动就急，跟老曹吵辈子架，跟曹青娥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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