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说:
“年底算账时候,东家从工钱里扣就是。”
又说:
“这女娃,头秃疮,看上去真可怜。”
老温还没说话,周家庄东家老周开口。老周时常来温家庄老温家串门,有时当天返回去,有时天晚就住下,打发跟他马车回去;第二天回周家庄,老曹赶着温家马车送老周。周家马车有酒味,温家轿车有醋味。老周往车里钻时候说:“闻就知道换车。”
老周来看老温。就是平常日子,两人也时常走动。两人见面,除在起谈话,就是在起下象棋。现在棋盘两端,老周正端着杯子喝茶,老温手里拿着两颗棋子,相互敲着看棋盘。见有客人在,老曹不好说借钱,想退出去;老温抬眼看到老曹,倒喊住他:“啥事?”
老曹迟疑着:
“东家,没事。”
老温:
“老周又不是外人,说吧。”
路上五十里,两人也聊天。因老周是东家,话头多由老周提起。老周问老温家事,也问老曹家事;老周问句,老曹答句。所以老周对老曹家情况也熟悉。这时说:“先不说孩子可怜不可怜,为老曹两口老,膝下没个人,也应该买。”
老温也点头:
“就是为孩子,也不为过;救人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”
但等孩子买下之后,老曹才知道,老婆要这个孩子,既不是为孩子,也不是为老曹两口,也不是为造七级浮屠,而是为跟二叔致气。二叔就是老曹弟弟。老曹大名叫曹满仓,老曹二弟大名叫曹满囤。曹满仓自小性子坦,曹满囤自小性子躁。曹满仓自小长得高,成人后米七八;曹满囤是个矬子,成人后米五六。矬子又性格躁,曹满囤小时在外常受欺负。在外受欺负,回到家就霸道。跟爹娘霸道,跟曹满仓也霸道。霸道不是抢你碗里吃食,或是手里玩物,而是在说话上,件事怎办,得顺着他心思来。话本来该这说,他非那说;事本来该这办,他非那办;时不顺他意,他就在家里打滚撒泼。见弟弟打滚撒泼,爹娘上来甩曹满仓巴掌:“多大,还不懂事,遇事不知让着弟弟。”
事情虽然别扭着,却得按着别扭来。这种习惯直延续到两人长大,各自娶老婆。兄弟两人共事,切由曹满囤说算。曹满仓个儿高,娶个老婆也个儿高;曹满囤个儿低,娶个老婆个儿也低。曹满仓老婆虽然人高马大,却不会生孩子;曹满囤老婆虽然矬得像个毛蛋,却口气生五个孩子,三男二女。按当地风俗,老大家不会生孩子,老二家大孩子应过继给老大;既给老大养老送终,也继承老大家业。但曹满仓老婆,却不愿意过继曹满囤老大。曹满
老曹这才说:
“想借钱。”
老温:
“不年不节,借钱做啥?”
老曹只好将买孩子事,五十,来龙去脉说。老曹又说:“东家,这孩子真不想要,家里娘们,没有正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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