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有些眼泪汪汪。巧玲倒用小手给他擦泪。吴摩西信主时,老詹这话已听过千百遍,耳朵听出茧子,也没在意;现在老詹死,由巧玲想起老詹,不由心里动,又喟然长叹声。老詹死时吴摩西不知道。听说老詹死,已是第二天中午,吴摩西正在十字街头卖馒头;赶紧把馒头摊交给旁边钉鞋老赵照料,赶到城西破庙里吊丧。进得破庙,老詹已经闭着眼睛,躺在草铺上,身边个亲人也没有。延津天主教会归开封天主教会管,开封天主教会见老詹传教四十多年,只发展八个信徒;加上开封教会会长老雷跟老詹有教义之争,老詹生前,他们拨经费年比年少;现在老詹死,他们也没来人,只是发个唁电;吊唁是老詹,收件人也是老詹,让人哭笑不得;可能他们是怕花丧葬费,二是要就此跟延津断,让延津天主教自生自灭;教义有分歧,分歧教义教出信徒,就成异教徒,
或买馒头,马上掰下半个,递给巧玲,巧玲也接下吃。老詹有时也上去抱巧玲,巧玲不让别人抱,让老詹抱。老詹:“长大要信主呀。”
巧玲:
“主是啥?”
老詹还是老套:
“信主,就知道自己是谁,从哪儿来,到哪儿去。”
说:“师傅,算吧。”
老詹倒明白事理,说:
“如是去你家吃饭,你不能收钱;如今你在做生意,就是两回事。买馒头不给钱,下回就不好意思来。”
馒头铺每天出笼馒头是有数;如吴摩西在家里能做主,吴摩西不会收老詹钱;馒头铺由吴香香做主,吴摩西怕回家之后,馒头数和钱数不符,吴香香骂他,便也收下老詹钱。老詹死,吴摩西再想,师傅吃几个馒头,自己还收他钱,不由悲伤起来。吴摩西到十字街头卖馒头,有时还带着巧玲。巧玲跟他去街上仅限于白天,夜里怕黑,就不敢去。就是白天,在十字街头困,要哭着闹回家,或是已卖篓馒头,让吴摩西把她藏到空篓里,扣上盖子,她在里边睡觉。街上人知道巧玲胆小,买馒头时故意逗她:“快跑吧,西关来个妖怪,专吃小孩心。”
巧玲哇声哭,有时会吓得拉裤兜子。或有人上去抱巧玲:“巧玲,跟走,找个地方把你卖。”
别人听老詹话,都嘲笑老詹;巧玲个五岁孩子,听老詹话,倒在那里愣神。为这愣神,老詹对吴摩西感叹:“你也许与主无缘,这个孩子,倒像是主信徒呀。”
又说:
“人在罪恶中,却不自知,让主如之奈何呢?”
又说:
“向罪,是死;向神,才是活呀。”
巧玲又哇声哭,往馒头篓子里钻。吴摩西便跟逗巧玲人急,去护巧玲。巧玲见别人都怕,惟独见牧师老詹不怕。老詹买馒头时,也低头与巧玲说话:“孩子,几岁?”
巧玲:
“五岁。”
老詹马上想起传教:
“可该受洗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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