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住戏里
词，唱戏就讲不能错词。看似凭空编
个“空”难，其实记别人话也难，或者说，记别人话更难。加上老鲁已经五十多
，记性大不如从前。有时摇头晃脑、唉声叹气是入戏。戏走得正酣；有时唉声叹气是想不起词，戏停在那里，自个儿在生自个儿气。杨摩西第次看老鲁在那里走戏，以为他犯癫痫疯，吓跳；后来知道是走戏，笑。但他只知道老鲁唉声叹气是在走戏。不知道唉声叹气还有分别。有时看着笑着，打瞌睡，便把竹子破残。把竹子破残会有岔音，出岔音。老鲁脑子里戏就停，或刚想起词，又忘。不管是停戏，或是忘词，老鲁从戏里出来，抄起残竹就摔杨摩西头。但他不骂杨摩西破坏他走戏，也不骂破残竹子，操着破锣嗓子喊：“妈拉个逼，看你这败坏人样子，就像老蒋！”
蒋家庄染坊老蒋，无意之中也跟着吃杨摩西挂落。残竹摔到头上，杨摩西倒下醒。醒来之后，环顾四周，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这天下午，老詹收到意大利封来信。四十多年过去，老詹外婆、父母都相继去世，与他通信是他妹妹。老詹妹妹，是世界上唯崇拜老詹人。老詹在延津没有亲人，个叔叔过去在开封，十五年前也死；叔叔死之前叔侄相见，也是叔叔在教诲他，他只有听份儿；几十年间，能说心里话，也就是个妹妹。可妹妹远在意大利，两人说话只能靠通信。老詹与妹妹通信通四十多年。四十多年间，老詹在写给妹妹信里，不知都说过些什
，大概是说自己在延津如何传教，延津教堂如何雄伟，天主教在延津如何从无到有，四十多年过去，已发展到十几万人。因为在老詹妹妹看来，在中国传教意大利牧师，从古至今，无出老詹其右者，老詹是詹家骄傲，也是意大利骄傲。如果老詹妹妹知道老詹真实情况。又会作何感想，就不得而知。老詹妹妹这次在信里说，她个孙子八岁，昨天刚受洗礼。孙子听说舅姥爷在遥远中国传教，成绩斐然，对舅姥爷十分佩服。也不知老詹妹妹，又对她孙子说什。过去给老詹写信，就是妹妹个人；这次在信末尾，这孙子也用意大利文歪歪扭扭写几句话：舅姥爷，虽然
没有见过你，但想起你，就想起摩西。大概是说摩西领着以色列人走出埃及，老詹领着延津人走出苦海。老詹自传教以来，还没得过这高评价。信读罢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激动起来，晚上给杨摩西讲经，声音就格外高亢嘹亮。但杨摩西这天在竹业社又挨老鲁打，情绪有些低落，老詹刚开始讲经，他就昏昏欲睡。但这天老詹忽略杨摩西，自顾自地在那里讲，从主、信、洗、神讲起，直讲到如何脱去旧人。穿上新人，重在将心志改换新。这些经过去都分段讲过，像这气呵成地讲下来，老詹还是头回。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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