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卖豆腐
老杨，心里还直感激老马。上次让杨百利进“延津新学”虽然踏
空，这次去老秦家求亲，老马又立新功。回家与杨百业说，杨百业脸上倒有些不高兴。过去老杨不给他寻媳妇他牢骚满腹，现在老杨把媳妇给他张罗来，他从另
面又有不满。杨百业：“
是个囫囵人，凭啥给找个缺耳唇？”
老杨上去踢他脚：
“你是不缺耳唇，你缺心眼。”
杨百业是个窝囊孩子，记打不记吃，顺着他性子，他会节外生枝，打他骂他，他倒没脾气。两个兄弟皆脱离老杨另谋出路，只有他还留在老杨身边做豆腐，就和窝囊有关。他又回头想，如果不是有此茬口，自己婚事还不知要拖到驴年马月；现在虽然少只耳唇，睡觉时候，马上能被窝不空；等媳妇到手，又马上能跟老杨分家。两头算账，也就认可下来。
腊月二十九，杨家办喜事。腊月二十八是晴天，到夜里，天上飘起小雪，直到天明也没停。因这婚姻不同寻常，十里八乡人，都冒雪来观看。好像不是来看婚事，而是来看新娘缺那只耳唇；好像不是来看耳唇，而是来看由于这只耳唇，生出连串故事。新娘下轿时刻，人呼啦下往前拥，杨家堵土墙被拥翻，雪地上，腾起股尘烟。烟雾之中，个老婆婆腿，咔嚓声被挤折。哭喊打闹中，新娘秦曼卿下花轿。过去老杨和杨百业去过老秦家卖豆腐，秦曼卿没来过杨家庄。在明清小说中，富贵女子下嫁，夫家虽破旧皆洁净，官人虽穷困皆聪明，虽然卖油打柴，但卖油打柴之前，皆是白面书生，会吟诗作画。秦曼卿下花轿，站在条凳上往杨家举目望，心里就凉半截。杨家破旧倒也破旧，几间破房东倒西歪，院子里地高低不平，雪落在土里，众人踏来踏去，成片泥泞，家里破旧秦曼卿料到，这
脏乱没想到。接着新郎杨百业跑过来用红绸牵她，举手投足，又让她大失所望。过去杨百业去秦家卖豆腐，穿是家常衣裳，看上去就是个憨厚。现在改新郎装束，头戴借来礼帽，身穿借来长袍，胸前挽着红绸结，衣裳马上显得上下不合身，跑起来像个笨拙猴子，看到秦曼卿时，张着嘴，露出脸傻笑。啥叫傻笑？就是笑得不明不白。本来杨百业也没那傻，也是被人山人海阵势吓，脸上肉便僵在那里。场合换，人就露出原形。接着他张嘴说句话，秦曼卿彻底灰心。杨百业看到秦曼卿脸色转阴，以为她嫌自己穷，悄声说句：“你不要怕，卖豆腐时，也背着爹攒着体己。”
秦曼卿叹口气，便知生活和明清小说里不是回事。但事到如今，主意全是自己拿，想回头也已经晚，在乐器吹打中，不禁流下泪来。不是伤悲嫁错人家，而是伤悲不该读书。
老杨卖头驴，酒席摆十六桌。十六桌酒席老杨家哪里摆得下？便借邻居杨元庆家两间瓦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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