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上木匠千千万,但当过县令木匠,也就老胡个人。”
又说:
“张八仙桌没啥,八仙桌加上县令,它就出奇。”
又说:
“老李在家里摆不是八仙桌,是县令。”
“不是说你,长着对老鼠眼,看啥事,只能看寸长。且问你,过去县令老胡知道不?”
老杨:
“不就是那个木匠吗?断案断得七零八落。”
老马:
“不说断案,说木匠。现在老胡不当县令,专打家具,打件卖件;同样张条几,别人卖五十,他卖七十;上回打张八仙桌,‘丰茂源’掌柜老李,花百二高价买走,为啥?”
笙睡觉。如果是放到平时,老马会说:“还聊啥?累。”
但看到老杨给他家做天豆腐,头上汗积成白碱,只好和老杨坐在院里槐树下,听老杨在那里瞎扯。老杨东葫芦西瓢地说大片,老马个字也没有听进去。不知怎就说起县上小韩办新学事,老杨说着说着自己急:“啥学?上个学还要钱?要钱没有,要命有条。”
好像小韩坐在对面逼他。这话题老马也不感兴趣,但老马觉着如果不在个话头上截住老杨,老杨就会这没完没地扯下去;而截住他最好办法,便是在个话头上,横着给老杨闷棍,老杨时磨不过弯来,就会回到家自己琢磨,老马也就脱身。于是截住老杨话头:“你这话说得不对。”
老杨吃惊:
“哪里不对?”
又说:
“老杨家有人在县z.府,不耽误老杨家做豆腐;等老杨家人从县z.府出来,再回头做豆腐,老杨家豆腐,不就成老胡八仙桌?”
席话说得老杨恍然大悟。赶大车老马,眼圈子果然比他大。本来老马也就是随便说说,好止住老杨话头,但老杨从老马那里讨主意讨惯,也就当真。于是,不是为新学,也不是为科员,还是为豆腐,老杨又要把儿子送进小韩“延津新学”。但因为上新学要交学费,老杨又决定杨百顺和杨百利两人之中,只选送个。有个人将来到县z.府混圈,家里豆腐就不是豆腐。如果没有县z.府在前边晃着,杨百顺和杨百利谁也不愿去上“延津新学”,如同又进趟老汪私塾,还要再吃二遍苦,再受二茬罪;如今有县z.府科员在前边晃着,虽然还不知道最后能否被小韩挑中,但万被挑中,成县z.府人,也就人之下、万人之上。比这更重要是,从此
老杨愣愣:
“他木匠活做得好?”
老马:
“个二半糙子,活能做好吗?是因为他过去当过县令。”
又说:
老马:
“娃是年龄大,如果你娃是娃,就送他进新学。进新学,不就等于进县z.府?”
老杨:
“说就是这个,就是为不让他们进县z.府,就是为让他们跟在家做豆腐。”
老马点着老杨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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