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货，二儿子叫二货，三儿子叫三货，
个小女儿叫灯盏。大货二货三货都生性老实，唯个灯盏调皮过人。别
孩子调皮是扒房上树，灯盏不扒房，也不上树，个女娃家，爱玩畜牲。而且不玩小猫小狗，上手就是大牲口。个六岁孩子，爱跟骡子马打交道。喂牲口老宋不怕别人，就怕这个灯盏。晚上他正铡草或淘草，突然回头，发现灯盏骑在牲口圈里马背上，边骑边打牲口：“驾哟，带你去姥姥家找你妈！”
马在圈里嘶叫着踢蹬，她也不怕。大货二货三货没让老汪费什
心，大不
跟别人样，课堂上听不懂《论语》，个女娃却让老汪大伤脑筋。为灯盏玩牲口，老宋三天两头向老汪告状，老汪：“老宋，不说，你就当她也是头小牲口。”
这年阴历八月。喂牲口老宋淘草时不小心，挑钢叉用力过猛，将淘草缸给打破。这个淘草缸用十五年，也该破。老宋如实向东家讲，老范也没埋怨老宋，又让他买口新缸。范家新添几头牲口，这淘草缸便买得大，丈见圆。新缸买回来，灯盏看到缸新缸大，又来玩缸。溜边溜沿水，她踩着缸沿支叉着双手在转圈。老宋被她气惯，摇头叹息，不再理她，套上牲口到地里耙地。等他傍晚收工，发现灯盏掉进水缸里，水缸里水溜边溜沿，灯盏在上边漂着。等把灯盏捞出来，她肚子已经撑圆，死。老宋抄起钢叉，又将新缸打破，坐到驴墩上哭。老汪银瓶闻讯赶来，银瓶看看孩子，没说别，抄起叉子就要扎老宋。老汪拉住老婆，看着地上死孩子，说句公平话：“不怪老宋，怪孩子。”
又说：
“家里数她淘，烦死，死正好。”
杨百顺十五岁时候，各家孩子都多。死个孩子不算什。银瓶又跟老宋闹两天，老宋赔她两斗米，这件事也就过去。个月过去。赶上天下雨，老汪有二十多个学生，这天只来五六个，老汪打住新课，让徒儿们自己作文开篇，题目是“不患人之不己知，患不知人也”，自己对着窗外雨丝发呆。又想着下午不能让徒儿们再开篇，也不能开新课，应该描红。出去找银瓶，银瓶不在，不知又跑到哪里说闲话去，便自己回家去拿红模子。红模子找着，在银瓶针线筐下压着；拿到红模子，又去窗台上拿自己砚台，想趁徒儿们描红时候，自己默写段司马长卿《长门赋》。老汪喜欢《长门赋》中两句话：“日黄昏而望绝兮，怅独托于空堂。”去窗台上拿砚台时，突然发现窗台上有块剩下月饼，还是个月前，阴历八月十五，死去灯盏吃剩。月饼上，留着她小口牙痕。这月饼是老汪去县城进课本，捎带买来。同样价钱，县城月饼，比镇上月饼青红丝多。当时刚买回。灯盏就来偷吃，被老汪逮住，打顿。灯盏死时老汪没有伤心，现在看到这牙月饼，不禁悲从中来，心里像刀剜样疼。放下砚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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