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义方跟老和尚作个揖,老和尚赶忙合掌还礼,脸上又渐渐转为悲戚起来,半晌,他叹口气:
“秦义方——唉,你们长官——”
说着老和尚竟哽咽起来,掉下几滴眼泪,他赶紧用袈裟宽袖子,拐温眼睛。秦义方也掏出手帕,狠狠得下鼻子,他记得最后次看到刘行奇,是好多年前。刘行
很威风主祭将官走上来,顷刻间,灵堂里黑压压早站满人。秦义方赶忙退回到灵堂角,他看见人群里,排排,许多将级军官,凝神屏气肃立在那里。主祭官把祭文高举在手里,操着嘹亮江浙腔,很有节奏颂读起来:
桓桓上将。时维鹰扬。致身g,m。韬略堂堂。北伐云从,帷幄疆场。同仇抗日。筹笔赞襄——
祭文念完,公祭便开始。首先是陆军总司令部,由位三星上将上来主祭献花圈,他后面立着三排将官,都是式大礼服,佩戴得十分堂皇。秦义方觑起眼睛,仔细瞅下,这些新升起来将官们,他位都不认识,接着三军各部、z.府各院,络绎不绝,纷纷上来致祭。秦义方踮起脚,昂着头,在人堆子里尽在寻找熟人,找半天,他看见两个老人并排走上来,那位身穿藏青缎袍。外罩马褂,白须白髯、身量硕大,可不是章司令吗?秦义方往前走步,眼睛眯成条缝。他直在香港隐居,竟也赶来。他旁边那位抖索索、病恹恹,由个老苍头扶着,直用手帕揩眼睛,定是叶副司令。他在台北荣民医院住这些年,居然还在人世!他们两人,北伐时候,最是长官底下红人,人都叫他们“钢军司令”。两人在块儿,直是焦赞盂良,做多少年老搭档。刚才他还看到他们两个人挽联,对儿并排挂在门口。
“有三员猛将,”长官曾经举起三只手指十分得意说过:“章健、叶辉、刘行奇。”可是这位满面悲容老和尚又是谁呢?秦义方拄着拐杖又往前走两步。老和尚身披玄色袈裟,足登芒鞋,脖子上挂着串殷红念珠,站在灵台前端,合掌三拜,翻身便走出去。
“副长官——”
秦义方脱口叫出来,他眼瞄见老和尚后颈上块巴掌大红疤。他记得清清楚楚,北伐龙潭打孙传芳那仗,刘行奇后颈受炮伤,躺在南京疗养院,长官还特地派他去照顾他。那时刘行奇气焰还得?又年轻、又能干、又得宠,他部队尽打胜仗,是长官手下头个得意人,“铁军司令”——军队里提着都咋舌头,可是怎又变成这副打扮呢?秦义方赶忙三脚两步,拄着手杖,颠拐,穿着人堆,追到灵堂外面去。
“副长官,是秦义方。”
秦义方扶着手杖,弯着腰,上气不接下气,喘吁吁向老和尚招呼道。老和尚止住步,满面惊讶,朝着秦义方上下打量半天,才迟疑问道:
“是秦义方吗?”
“秦义方给副长官请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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