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教教女学生也很有意思。”吴柱国笑得低下头去,“你译那部《拜仑诗集》,在这里定很畅销?”
“《拜仑诗集》并没有译完。”
“哦——”
“其实只还差‘DonJuan’最后几章,这七八年,没译过个字,就是把拜仑译出来,恐怕现在也不会有多少人看——”余教授颇为落寞叹口气,定定注视着吴柱国,“柱国,这些年,并没有你想像那样,并没有想‘守住岗位’,这些年,直在设法出国——”
“钦磊——你——”
那只右腿,坐久,愈来愈僵硬,阵阵麻痛,从骨节里渗出来。他坐下后,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下。
“你腿好像伤得不轻呢。”吴柱国接过热茶去,关注着余教授说道。
“那次给撞伤,总也没好过,还没残废,已是万幸。”余教授解嘲般笑道。
“你去彻底治疗过没有?”
“别提,”余教授摆手道,“在台大医院住五个月。他们又给开刀,又给电疗,东搞西搞,愈搞愈糟,索性瘫掉。太太也不顾反对,不知哪里弄个打针灸郎中来,戳几下,居然能下地走动!”余教授说着,很无可奈何摊开手笑起来,“看们中国人毛病,也特别古怪些,有时候,洋法子未必奏效,还得弄帖土药秘方来治治,像打金针,乱戳下,作兴还戳中机关——”说着,吴柱国也跟着摇摇头,很无奈笑起来,跟着他伸过手去,轻轻拍下余教授那条僵痛右腿,说道:“你不知道,钦磊,在国外,想到你和贾宜生,就不禁觉得内愧。生活那清苦,你们还能在台湾守在教育岗位上,教导们自己青年——”吴柱国说着,声音都微微颤抖,他又轻轻拍余教授下。
“不但想出国,而且还用尽手段去争取机会。每年,打听到们文学院有外国赠送奖金,总是抢先去申请。前五年,好不容易争到哈佛大学给福特奖金,去研究两年,每年有九千多美金。出国手续全部都办妥,那天到美国领事馆去签证,领事还跟握手道贺。哪晓得出领事馆
“钦磊,你真不容易——”
余教授默默望着吴柱国,半晌没有做声,他搔搔他那光秃头顶,笑道:
“现在教,都是女学生,上学期,个男生也没有。”
“你教‘浪漫文学’,女孩子自然是喜欢。”吴柱国笑着替余教授解说道。
“有个女学生问:‘拜仑真那样漂亮吗?’告诉她:‘拜仑是个跛子,恐怕跛得比还要厉害哩。’那个女孩子顿时脸痛苦不堪样子,只得安慰她:‘拜仑脸蛋儿还是十分英俊’——”余教授和吴柱国同时笑起来。“上学期大考,出个题目要她们论‘拜仑浪漫精神’,有个女孩子写下大堆拜仑情妇名字,连他妹妹Augusta也写上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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