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什记不得?”罗伯娘哼下,挥挥手里抹布,“红、紫——开得园子!从前哪年春天,们夫人不要在园子里摆酒请客,赏牡丹花哪?
“好大鸡蛋!”罗伯娘拣两个鸡蛋在耳边摇两下,“你尽管搁着吧。长官不舒服,又犯胃气,刚服侍他吃药睡下,有阵子等呢。”
“这次怎都挣扎着上来。这把年纪,看得到他们回算回。”顺恩嫂叹道。
“你早就该来看看他们喽——”罗伯娘身也没回便答道。她从碗柜里拿出个饼干盒来,把那些鸡蛋小心翼翼地装进铁盒里去,随手她又拿起灶台上那块碱,继续弯着身子吃力地磨洗起案台上油腻来。顺恩嫂站在案台边水槽旁,替罗伯娘把水槽中浸着两块发黑抹布,搓几下,取出来扭干。她边扭,两只细弱手臂在发抖。
“二姊——”顺恩嫂手里紧执着那两块抹布,若有所思地叫罗伯娘道,“夫人——”
“嗯?”罗伯娘鼓着腮帮子,喘吁吁地,磨得案台上都是灰卤卤油腻水。
“这种话,亏你老人家说得出来。离公馆这些年,哪里过过天硬朗日子?老,不中用,身体不争气——”。
“可是呢,老妹,”罗伯娘端详顺恩嫂下,“你精神看着比前几年又短些。近来血压可平服?”
顺恩嫂摇摇瘦小头颅,苦笑道:
“哪里还能有那种造化?在台南这几年,大半都是床上睡过去。头晕,起不来。拖得七生那家也可怜。”
“总算你有福气!”罗伯娘伸出肥大粗黑手,拍下顺恩嫂肩膀,“有个孝顺儿子送你终。像无儿无女,日后还不知道死在什街头巷尾呢?”
“夫人——她临终留下什话没有?”顺恩嫂悄声问道。
罗伯娘停下,捞起围裙揩揩额上汗水,闭上眼睛思索良久,才答道:
“仿佛听见长官说,夫人进医院开刀,只醒过来次,她喊上句:‘好冷。’便没有话。”
“这就对——”顺恩嫂频频地点着头,脸上顿时充满悲戚神色。罗伯娘却从她手里把那两块抹布把截过去,哗啦几下把案上污水揩掉。
“二姊,你还记得们南京清凉山那间公馆,花园里不是有许多牡丹花吗?”
“二姊——”顺恩嫂执住罗伯娘胖手,“你在公馆几十年,明日你上西天,长官小姐还能少得你副衣棺吗?”
罗伯娘挣脱顺恩嫂双手,瞅着她,点几下头,隔半晌,才长长地嘘口气。
“老妹子,你这久没有上来,怨不得你不懂得们这里事儿——”
顺恩嫂却颤巍巍地立起来,把搁在灶台上她那只黑包袱打开,里面全是个个雪白大鸡蛋。
“七生媳妇养几十只来亨鸡。这些双黄蛋是特别挑来送给长官小姐他们吃。二姊,你去替到长官面前回声,就说顺恩嫂来给长官老人家请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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