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后有二伯再“跳井”“上吊”也都没有人看他。
有二伯还是活着。
十三
家院子是荒凉,冬天片白雪,夏天则满院蒿草。风来,蒿草发着声响,雨来,蒿草梢上冒烟。
没有风,没有雨,则关着大门静静地过着日子。
有二伯在哪里呢?等们拿灯笼照,才看见他在房墙根边,好好坐着。他也没有哭,他也没有骂。
等再拿灯笼向他脸上照,看他用哭红小眼睛瞪下。
过不久,有二伯又跳井。
是在同院住挑水来报信,又敲窗户又打门。们跑到井边上看,有二伯并没有在井里边,而是坐在井边外,而是离开井口五十步之外安安稳稳柴堆上。他在那柴堆上安安稳稳地坐着。
们打着灯笼照,他还在那里拿着小烟袋抽烟呢。
躺在院子里边,而他鼻子也许是嘴还流些血。
院子里些看热闹人都站得远远,大黄狗也吓跑。鸡也吓跑。
老厨子该收柴收柴,该担水担水,假装没有看见。
有二伯孤伶伶地躺在院心,他没有边草帽,也被打掉,所以看得见有二伯头部上半是白,下半是黑,而且黑白分明那条线就在他前额上,好像西瓜“阴阳面”。
有二伯就这样自己躺着,躺许多时候,才有两个鸭子来啄食撒在有二伯身边那些血。
狗有狗窝,鸡有鸡架,鸟有鸟笼,切各得其所。唯独有二伯夜夜不好好地睡觉。在那厢房里边,他自己半夜三更就讲起话来。
“说怕‘死’也不是吹,叫过三个两个来看!问问他们见过‘死’没有!那俄国毛子大马刀闪光湛亮,说
老厨子,挑水,粉房里漏粉都来,惊动不少邻居。
他开初是动不动。后来他看人们来全,他站起来就往井边上跑,于是许多人就把他抓住,那许多人,哪里会眼看着他去跳井。
有二伯去跳井,他烟荷包,小烟袋都带着,人们推劝着他回家时候,那柴堆上还有枝小洋蜡,他说:“把那洋蜡给带着。”
后来有二伯“跳井”“上吊”这些事,都成笑话,街上孩子都给编成套歌在唱着:“有二爷跳井,没那回事。”“有二伯上吊,白吓唬人。”
老厨子说他贪生怕死,别人也都说他死不。
那两个鸭子,个是花脖,个是绿头顶。
那二伯要上吊,就是这个夜里,他先是骂着,后是哭着,到后来也不哭也不骂。又过会,老厨子声喊起,几乎是发现什怪物似大叫:“有二爷上吊啦!有二爷上吊啦!”
祖父穿起衣裳来,带着。等们跑到厢房去看,有二伯不在。
老厨子在房子外边招呼着们。们看南房梢上挂绳子,是黑夜,本来看不见,是老厨子打着灯笼们才看到。
南房梢上有根两丈来高横杆,绳子在那横杆上悠悠荡荡地垂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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