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母骂祖父,就拉着祖父手往外边走,边说:“们后园里去吧。”
也许因此祖母也骂。
她骂祖父是“死脑瓜骨”,骂是“小死脑瓜骨”。
拉着祖父就到后园里去,到后园里,立刻就另是个世界。
决不是那房子里狭窄世界,而是宽广,人和天地在起,天地是多大,多远,用手摸不到天空。而土地上所长又是那繁华,
理。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天闲着;想,幸好长大,三岁,不然祖父该多寂寞。会走,会跑。走不动时候,祖父就抱着;走动,祖父就拉着。天到晚,门里门外,寸步不离,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,于是也在后园里。
小时候,没有什同伴,是母亲第个孩子。
记事很早,在三岁时候,记得祖母用针刺过手指,所以很不喜欢她。家窗子,都是四边糊纸,当中嵌着玻璃,祖母是有洁癖,以她屋窗纸最白净。别人抱着把放在祖母炕边上,不加思索地就要往炕里边跑,跑到窗子那里,就伸出手去,把那白白透着花窗棂纸窗给捅几个洞,若不加阻止,就必得挨着排给捅破,若有人招呼着,也得加速抢着多捅几个才能停止。手指触到窗上,那纸窗像小鼓似,嘭嘭地就破。破得越多,自己越得意。祖母若来追时候,就越得意,笑得拍着手,跳着脚。
有天祖母看来,她拿个大针就到窗子外边去等去。刚伸出手去,手指就痛得厉害。就叫起来,那就是祖母用针刺。
从此,就记住,不喜欢她。
虽然她也给糖吃,她咳嗽时吃猪腰烧川贝母,也分给猪腰,但是吃猪腰还是不喜欢她。
在她临死之前,病重时候,还会吓她跳。有次她自己个人坐在炕上熬药,药壶是坐在炭火盆上,因为屋里特别寂静,听得见那药壶骨碌骨碌地响。祖母住着两间房子,是里外屋,恰巧外屋也没有人,里屋也没人,就是她自己。把门开,祖母并没有看见,于是就用拳头在板隔壁上,咚咚地打两拳。听到祖母“哟”地声,铁火剪子就掉地上。
再探头望,祖母就骂起来。她好像就要下地来追似。就边笑着,边跑。
这样地吓唬祖母,也并不是向她报仇,那时才五岁,是不晓得什。也许觉得这样好玩。
祖父天到晚是闲着,祖母什工作也不分配给他。只有件事,就是祖母地榇上摆设,有套锡器,却总是祖父擦。这可不知道是祖母派给他,还是他自动愿意工作,每当祖父擦时候,就不高兴,方面是不能领着到后园里去玩,另方面祖父因此常常挨骂,祖母骂他懒,骂他擦不干净。祖母骂祖父时候,就常常不知为什连也骂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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