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瓜也许没有吃完,又看见个大蜻蜒从旁飞过,于是丢黄瓜又去追蜻蜒去。蜻蜒飞得多快,哪里会追得上。好在开初也没有存心定追上,所以站起来,跟蜻蜒跑几步就又去做别去。
采个倭瓜花心,捉个大绿豆青蚂蚱,把蚂蚱腿用线绑上,绑会,也许把蚂蚱腿就绑掉,线头
祖父铲地,也铲地;因为太小,拿不动那锄头杆,祖父就把锄头杆拔下来,让单拿着那个锄头“头”来铲。其实哪里是铲,也不过爬在地上,用锄头乱勾阵就是。也认不得哪个是苗,哪个是草。往往把韭菜当做野草起地割掉,把狗尾草当做谷穗留着。
等祖父发现铲那块满留着狗尾草片,他就问,“这是什?”
说:“谷子。”
祖父大笑起来,笑得够,把草摘下来问:“你每天吃就是这个吗?”
说:“是。”
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祖父。
生时候,祖父已经六十多岁,长到四五岁,祖父就快七十。
家有个大花园,这花园里蜂子、蝴蝶、蜻蜒、蚂蚱,样样都有。蝴蝶有白蝴蝶、黄蝴蝶。这种蝴蝶极小,不太好看。好看是大红蝴蝶,满身带着金粉。
蜻蜒是金,蚂蚱是绿,蜂子则嗡嗡地飞着,满身绒毛,落到朵花上,胖圆圆地就和个小毛球似不动。
看着祖父还在笑,就说:“你不信,到屋里拿来你看。”
跑到屋里拿鸟笼上头谷穗,远远地就抛给祖父。说:“这不是样吗?”
祖父慢慢地把叫过去,讲给听,说谷子是有芒针。狗尾草则没有,只是毛嘟嘟真像狗尾巴。
祖父虽然教,看也并不细看,也不过马马虎虎承认下来就是。
抬头看见个黄瓜长大,跑过去摘下来,又去吃黄瓜去。
花园里边明晃晃,红红,绿绿,新鲜漂亮。
据说这花园,从前是个果园。祖母喜欢吃果子就种果园。祖母又喜欢养羊,羊就把果树给啃。果树于是都死。到有记忆时候,园子里就只有棵樱桃树,棵李子树,为因樱桃和李子都不大结果子,所以觉得他们是并不存在。小时候,只觉得园子里边就有棵大榆树。
这榆树在园子西北角上,来风,这榆树先啸,来雨,大榆树先就冒烟。太阳出来,大榆树叶子就发光,它们闪烁得和沙滩上蚌壳样。
祖父天都在后园里边,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。祖父带个大草帽,戴个小草帽,祖父栽花,就栽花;祖父拔草,就拔草。当祖父下种,种小白菜时候,就跟在后边,把那下种土窝,用脚个个地溜平,哪里会溜得准,东脚,西脚瞎闹。有把菜种不单没被土盖上,反而把菜子踢飞。
小白菜长得非常之快,没有几天就冒芽。转眼就可以拔下来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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