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华:
必须趁着视线还没有完全模糊以前,将这封信赶完。时间十分紧迫,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将生最后这段故事原原本本讲给你听。在离开以前,要让你解此刻心境。知道,这些年,你直在为担心,不能这样走,还让你白白牵挂。医生说:病毒已经侵入眼球,随时随地,眼前黑,这个世界便会离而去。得赶快,赶快将些话记下来,告诉你。
切都得从去年秋天讲起,那是个深秋十月,天气早已转寒,走在曼哈顿街上,冷风阵阵迎面劈来。那天从圣汶生(St.Vincent)医院出来,乘上地铁回家,在五十七街下车,拐个弯,不由自主地又转进中央公园去。公园里切照常,有人穿运动衣在跑步,有人遛狗,还有群拉丁裔青少年在草地上练习棒球,他们西班牙语呼喊声此起彼落呼应着。傍晚五、六点钟,夕阳依旧从树枝间隙斜照下来,斑斑点点洒在满地焦枯落叶上——这些都应该是极眼熟景象,可是却感到好像蓦然闯进片陌生地带,周遭切都变得不太真实起来,就连公园对面第五大道上那些巍峨大厦,在淡薄余晖中,竟如海市蜃楼,看起来,好似排恍惚幻影。感觉得到,那个熟悉世界正在急速分崩离析中。
在公园鸟巢池塘边张靠椅上坐下来,脑袋里片空白,神经完全麻痹,暂时间,惊慌、恐惧通通冻结。那刻,反而感到种定案后松弛,该来终于来。在医院里,那位犹太老医生把验血报告搁在面前,郑重地告诉说:结果是阳性反应,染上HIV,然后开始絮絮地解释病情,给开大堆药物,临别时加几句安慰鼓励话。检验结果,其实早该料到。这两个月来,每天低温热度,止不住咳嗽,还有常常夜里盗汗,心里已经明白:大限将到。下意识里,可能还期望着这天匆匆来临,提早结束这荒芜而又颠倒生。
三年前不辞而别遽然离开台北,想你应该早已释怀。直有个假设,所有荒谬你终能谅解。是在仓皇中逃离那个城市,们校长网开面,他要自动辞职,悄悄离去。大概他并不愿事情传开,影响校誉吧。恐怕他也难以面对学生,向他们解释,向被他经常称赞模范老师,竟会触犯学校第禁条,做出如此悖德丑行来。
这几年,在纽约直埋名隐姓,没有跟任何旧人有过联系。连你,韶华,竟也没有寄过片言只字。必须斩断过去,在泯灭掉记忆真空中,才能苟活下去。幸亏纽约是如此庞大而又冷漠无情,藏身在曼哈顿汹涌人潮中,销声匿迹并不是件困难事。在这里,浮沉在个分裂世界中。白天,在家大学图书馆里工作,在地下室书库中,终日跟那些散发着霉气旧书籍为伍。可是到晚间,回到六十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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