证。父亲下放崇明岛到底受些什罪,哥哥字未提。他只含蓄地告诉,父亲向患有高血压痼疾,最后因为脑充血,倒毙劳改场上,死时六十五岁。
去中国行程,都由公司替们安排妥当,十二月二十日乘泛美航空飞往上海,十九日,先飞旧金山,打算在旧金山停留晚,趁便去探望两年没有见面大伯,在他那里过夜。大伯住在唐人街边缘,幢老人公寓里,在加利福尼亚街底山坡上,是座灰扑扑四层楼建筑。里面住都是中国老人,大多数是唐人街老华侨,也有几个是从台湾来。三年前,到旧金山开会,第次到大伯住所去看他,进到那幢老人公寓,在那幽暗走廊上,迎面便闻到阵中国菜特有油腻味,大概氤氲日久,浓浊触鼻。大伯住在楼底间两房厅公寓里,那时伯妈还在,公寓家具虽然简陋,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。客厅正面壁上,仍旧悬挂着大伯和萧鹰将军合照那张放大相片,相片差不多占半面墙,框子也新换过,是银灰色,铝质。几十年来无论大伯到哪里,他直携带着那张大相片,而且定是挂在客厅正面壁上。那张相片是抗战胜利还都南京那年,大伯和萧将军合照。大伯说,萧将军从来没跟他部下合照过相,那次破例,因此大伯特别珍惜。相中萧将军穿着西装,面露笑容,温文儒雅,丝毫看不出曾是位声威显赫、叱咤风云英雄人物。大伯那时大概才三十出头,他立在萧将军身侧,穿身深色中山装,剃着个陆军头,十分英武模样。大伯南人北相,身材魁梧,长得虎背熊腰,点也不像江浙人,尤其是他那两刷关刀眉,双眉耸,双眼睛炯炯有神,颇有慑人威严。后来大伯上年纪,发胖起来,眼泡子肿,又长眼袋,而且泪腺有毛病,径泪水汪汪,双浓眉也起花白,他那张圆厚阔脸上反而添几分老人慈祥。不过他仍旧留着短短陆军头,正式场合,定要把他那套深蓝色毛料中山装拿出来,洗熨得干干净净,穿在身上。只是他那双腿,却愈来愈跛,走起路来,左拐,右拐,拖着他那庞大沉重身躯,显得异常蹒跚吃力。从前在台湾,到大伯家去,大伯常常把和堂哥拘到跟前,听他数说抗战期间,他在上海“翦除日寇,制裁汉*”英勇事迹。说得兴起,他便捞起裤管子亮出双毛茸茸大腿来给们看,他那双腿是畸形,膝盖佝曲,无法伸直,膝盖圈紫瘢累累,他指着他那双伤残腿对说道:
“齐生,你大伯这双腿啊,不知该记多少功呢!”
大伯在次锄*行动里,被个变节同志出卖,落到伪z.府“特工总部”手里,关进“七十六号”黑牢中。大伯在里面给灌凉水、上电刑、抽皮鞭子,最后坐上老虎凳,而且还加三块砖,终于把双腿硬生生地绷折。大伯被整得死去活来,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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