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吃算,来吃!”几口便把那枚甜饼吃掉。
“好香!”咂着嘴,瞄他眼。他眼睛随着嘴巴上下地动着。
“要不要?”又拿枚咸送到他嘴边,突然他手拨,便将那枚饼子打落到地上,滚得地芝麻。
“你想死呀!”用手猛敲下他那剃得青亮光头顶,爬起身,把滚到床脚那枚萝卜丝饼捡回来,吹两下。小弟双手抱住他那个光头,嘴巴憋憋,开始呜呜地哭泣起来,眼泪颗颗滚落到他那瘦棱棱青白地胸胁上。立在这个光着头赤着身、泪珠滚滚孩子面前,
百元钞票来,说道:
“成不成器,就要看你自己造化!先给你三百,你来上班,再补给你。”
接过严经理钱,千谢万谢,然后跑出银马车,在路边水果摊买斤荔枝,又在五香斋门口个卖萝卜丝饼摊子上,买四枚刚烤好萝卜丝饼,两甜两咸。这家萝卜丝饼做得特别好,壳子又软又酥,馅儿肯放猪油,特别香。从前在育德上夜校,放学回家,在西门町转公共汽车,要是袋里还有钱剩,就跑到这家摊子买四枚萝卜丝饼回去,跟弟娃两人分着吃夜消。冬天夜里,便把报纸包好萝卜丝饼塞到胸前夹克里去,拉上拉链,回到家里,饼子还是暖暖。有时候弟娃睡着,便把他拉起来,两人坐在床上,摊开报纸,吃得床芝麻。
小弟已经横卧在床上,脱得精光,衬衫内裤丢得地,睡得很熟。走近床边,赫然发觉,垫在他下半身那片草席上,黑阴阴湿大块。赶快放下手中荔枝及那包萝卜丝饼,过去将他推醒。
“起来、起来。”双手执住他膀子,将他揪起来。他睡眼惺忪地瞪着,左腮上睡得红红格格席子印。
“你看,你闯祸!”指着席子那块尿渍对他说。揭开席子,下面垫褥也浸湿,黄黄摊。看小弟兀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东张西望,禁不住有点恼火,走过去顺手巴掌,啪下便打在他屁股上。
“这大个人还溺床!”
出手重些,小弟被打得啊声,往前打个踉跄,他惊惶地望着,只手摸着屁股,蹭到房间角去。把草席跟垫褥都抽起来,搂到洗澡房去,褥子没法洗,只好暂时挂在架子上,等到有太阳再拿出去晒,草席便用抹布洒上肥皂粉猛力揩拭,换几次水,才把那块尿渍洗干净,拿到厨房后面天台晾衣架上,挂起来晾干。转回房中,小弟却蹲缩在房间角落里,双手搂住膝盖,跼成团。他看见走进来,嘴巴闭得紧紧,眼睛睁得浑圆。拾起那包萝卜丝饼,坐在他对面,将报纸打开,摊在地板上。
“你看,小弟,买萝卜丝饼回来给你吃。”挑枚甜递给他,他怔怔地睇着,也不伸手来拿。
“这是甜,好吃得很呢。”笑着把饼子送到他面前,他却倏地歪过头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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