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时,打铁仔扬手示意众人停下,用手掌贴在脑门上,向前看斟酌去,来人不是别人,正是同住矮厝巷雕刻师傅建兴仔。建兴仔手上也拎着瓶米酒,边走边灌,迎风走来,短上衣下摆偶尔被吹起角又垂下来。
建兴仔愈走愈近,打铁仔已经可以看见从他歪歪嘴角淌下条酒印子。
老罗汉脚们不知不觉跨步靠到田埂边上,好像四根破烂稻草人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
建兴仔已
仔、卖豆腐、搓草绳、补破鼎全都来,他们有气无力地倚在石栏边,像池面上乌龟般抬头望着天上缓缓飘过云朵。
这群人已经有好长段日子不曾聚在边。过去,即使要聚在池边,也是等到明月高挂时候,由打铁仔带头,众人先在池边喝几口酒,然后拎着酒瓶,在月色底下穿过大片菱角田,往菜脯寮私娼馆迈进。现在,大白天,这群罗汉脚像四条老狗似围在池边晒太阳,此情此景,倒是令众人都觉得似曾相识,却又陌生得很。
照例又是打铁仔先燃起雄心壮志,他又转头对众家兄弟说起那重复不知多少年老调:“枝草,点露。”于是打发众人各自回去剃头洗澡,约好晚上带足钱到边集合,再到私娼馆去逞次英雄。
夜里,天顶月娘刚刚从大悲寺后面探出半张脸时候,边又聚集四条罗汉脚仔黑影。
在月光照映下,四条黑影从边菱角田埂路上走过,步伐不像当年那般敏捷。瓶米酒从最前那个人传到后面,再从后面传回来。穿过人家农舍时候,围墙背后狗儿似乎也对这群临老入花丛罗汉脚仔们不太满意,吠叫得特别凶猛。打铁仔和补破鼎各自从地上捡起块巴掌大石块往围墙里砸去:“干恁老岁仔⑦咧,恁是呒⑧欢喜是呣……”
到菜脯寮,老娼头与罗汉脚们多日不见,又看众人都梳洗打理妥当,似有备而来,便也不曾怠慢,立刻趋上前去调笑:“唉哟,迮久没看见,想说恁拢抬去种咧,没意到老岁仔搁会剥土豆⑨哦……按怎⑩?等下是吥通软脚哦。”
打铁仔他们四个被老娼头说中心事,个个都低下头去,也不知道来人是春花还是秋月,只有硬着头皮任姑娘们像牵老牛似带进小隔间里去验明正身。
进小间,老罗汉脚们形单影只,悉皆垂头丧气、有勇无谋,又怕草草事,受同伴讥笑,只好死赖在床上埋头苦干,受姑娘们白眼,只当作花钱消灾吧!
完事之后,四条黑影就着黯淡月光,顺着原路打道回府,瓶米酒头仔继续从前面传到后面,再从后面传回到前面。田埂上人影歪歪倒倒,然而却安安静静,经过人家农舍时候,狗也不吠,连从鼻管里挤出丝丝疲困低鸣聊备格也无。
打铁仔在前,补破鼎殿后,走着走着,菱角田那头出现个晃动黑影,似人非鬼,踉踉跄跄往众人方向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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