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童伟格
认识小说家袁哲生,是他辞世前四年事。那时,他刚到男性时尚杂志《FHM》担任主编,而,则是名还毕不业大学生。他找去,加入供稿写手群。们偶尔见面,见面,就起灰扑扑地抽闷烟,很少说话,更少认真讨论所谓“文学”。主要因为这事,有点像是各自心中隐私,令人害羞,不好光天化日谈,除非,是用自嘲语气讲。他交代工作指示时,也总是清爽扼要,不耍弄玄虚,不太夹带个人感想,大致,就是从已缴稿件中,圈出具体段落,要改得更明,或删得再更简短些。
这类指示听来容易,做起来才知道艰难。因当时,工作内容之,是去图书馆翻报纸社会版,从中择取旧闻,重新叙事,集组成稿件。在绝不容许虚构情况下,改写与删修,就有点像是在局限格框里,不断琢磨素材工匠细活:你必须用字经济,但行文却仍直白口语地,将件事来龙去脉妥善描述,且描述自身,还必须焕发种洞穿事理荒谬性幽默感。更重要是,面对种种世情,叙事者你必须保持绝对冷距,接近声色不动。
明白袁哲生认真,是在他标准并无二致:在技艺层次,他怎要求自己创作,就怎要求写手稿件。不,说来,他对待自己,当然还是比对待写手要更严苛许多。写手在闯不过关卡时,尽可以软烂耍废,说主编尽力,好不好就这样刊出吧,小说家则没得跟自己推托。且残酷总是,也不是他自觉尽力,小说就能趋近理想。
也是在那时,读完所有他已出版小说集。理解且敬佩,因这必定是十分费力书写实践。因袁哲生美学原则,是用白描修辞,留白不可言说,这使他叙事,总有种再打磨叙事严谨质地。而这般锋利叙事,却是为重现种敬远:不可言说,他依旧不会在小说里轻率表述,或僭越角色去发声。这种自节制,使他小说,为读者总体封存种近触存在本质体感。猜想他书写,像是种指认,或体验原样奉还,帮助们,实历们必然常习,但却始终失语真确感知。如所谓“孤独”。
也于是,就技艺层次而言,方面(如这句们熟悉老话:在卡夫卡之前,们不知道“孤独”是什),袁哲生就像所有优秀现代小说家,尝试凭借个人语言劳动,孤自潜入存有幽暗处,像名最专诚翻译者,以小说,译写出午后雨点,盛夏蝉鸣,与切景象,所共同亲熟本质性悲伤。使长久埋伏,在小说里恍然兑实。另方面,当这种纯粹悲伤,漫漶小说里切人事时,袁哲生总使日常细节,对们而言再度陌异:因为袁哲生,们竟不可能确知,人世里,什可以“不孤独”。
阅读袁哲生,因此意味着在亲熟与陌异感受间拉锯。这种很具张力矛盾,也体现在他对“小说”事伦理设想上:方面,他锻炼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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