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人日记（4 / 6）

"他们要吃，你个人，原也无法可想；然而又何必去入伙。吃人人，什事做不出；他们会吃，也会吃你，伙里面，也会自吃。但只要转步，只要立刻改，也就是人人太平。虽然从来如此，们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，说是不能！大哥，相信你能说，前天佃户要减租，你说过不能。"

当初，他还只是冷笑，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，到说破他们隐情，那就满脸都变成青色。大门外立着伙人，赵贵翁和他狗，也在里面，都探头探脑挨进来。有是看不出面貌，似乎用布蒙着；有是仍旧青面獠牙，抿着嘴笑。认识他们是伙，都是吃人人。可是也晓得他们心思很不样，种是以为从来如此，应该吃；种是知道不该吃，可是仍然要吃，又怕别人说破他，所以听话，越发气愤不过，可是抿着嘴冷笑。

这时候，大哥也忽然显出凶相，高声喝道，

"都出去！疯子有什好看！"

这时候，又懂得件他们巧妙。他们岂但不肯改，而且早已布置；预备下个疯子名目罩上。将来吃，不但太平无事，怕还会有人见情。佃户说大家吃个恶人，正是这方法。这是他们老谱！

都恶狠狠看。

九

自己想吃人，又怕被别人吃，都用着疑心极深眼光，面面相觑。……

去这心思，放心做事走路吃饭睡觉，何等舒服。这只是条门槛，个关头。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人，都结成伙，互相劝勉，互相牵掣，死也不肯跨过这步。

十

陈老五也气愤愤直走进来。如何按得住口，偏要对这伙人说，

"你们可以改，从真心改起！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人，活在世上。

"你们要不改，自己也会吃尽。即使生得多，也会给真人除灭，同猎人打完狼子样！——同虫子样！"

那伙人，都被陈老五赶走。大哥也不知那里去。陈老五劝回屋子里去。屋里面全是黑沉沉

大清早，去寻大哥；他立在堂门外看天，便走到他背后，拦住门，格外沉静，格外和气对他说，

"大哥，有话告诉你。"

"你说就是，"他赶紧回过脸来，点点头。

"只有几句话，可是说不出来。大哥，大约当初野蛮人，都吃过点人。后来因为心思不同，有不吃人，味要好，便变人，变真人。有却还吃，——也同虫子样，有变鱼鸟猴子，直变到人。有不要好，至今还是虫子。这吃人人比不吃人人，何等惭愧。怕比虫子惭愧猴子，还差得很远很远。

"易牙⑻蒸他儿子，给桀纣吃，还是直从前事。谁晓得从盘古开辟天地以后，直吃到易牙儿子；从易牙儿子，直吃到徐锡林⑼；从徐锡林，又直吃到狼子村捉住人。去年城里杀犯人，还有个生痨病人，用馒头蘸血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