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
日中，有人在离西门十五里万流湖里看见
个浮尸，当即传扬开去，终于传到地保耳朵里
，便叫乡下人捞将上来。那是个男尸，五十多岁，"身中面白无须"，浑身也没有什
衣裤。或者说这就是陈士成。但邻居懒得去看，也并无尸亲认领，于是经县委员相验之后，便由地保埋。至于死因，那当然是没有问题，剥取死尸衣服本来是常有事，够不上疑心到谋害去：而且仵作也证明是生前落水，因为他确凿曾在水底里挣命，所以十个指甲里都满嵌着河底泥。
九二二年六月。
□注释
⑴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二年七月十日上海《东方杂志》第十九卷第十三号。
⑵圆图：科举时代县考初试公布名榜，也叫图榜。般不计名次。为便于计算，将每五十名考取者姓名写成个圆图；开始名以较大字提高写，其次沿时针方向自右至左写去。
形，但触手很松脆。他又聚精会神挖起那东西来，谨慎撮着，就灯光下仔细看时，那东西斑斑剥剥像是烂骨头，上面还带着排零落不全牙齿。他已经误到这许是下巴骨，而那下巴骨也便在他手里索索动弹起来，而且笑吟吟显出笑影，终于听得他开口道：
"这回又完！"
他栗然发大冷，同时也放手，下巴骨轻飘飘回到坑底里不多久，他也就逃到院子里。他偷看房里面，灯火如此辉煌，下巴骨如此嘲笑，异乎寻常怕人，便再不敢向那边看。他躲在远处檐下阴影里，觉得较为安全；但在这平安中，忽而耳朵边又听得窃窃低声说：
"这里没有……到山里去……"
陈士成似乎记得白天在街上也曾听得有人说这种话，他不待再听完，已经恍然大悟。他突然仰面向天，月亮已向西高峰这方面隐去，远想离城三十五里西高峰正在眼前，朝笏⑷般黑□□【音"需"，字形以"戊"替"魅"之"末"】挺立着，周围便放出浩大闪烁来。
⑶制艺和试帖：科举考试规定公式化诗文。
⑷朝笏：古代臣子朝见皇帝时所执狭长而稍弯手板，按品级不同，分别用玉、象牙或竹制成，将要奏事书记其上，以免遗忘。
而且这又远远就在前面。
"是，到山里去！"
他决定想，惨然奔出去。几回开门之后，门里面便再不闻些声息。灯火结大灯花照着空屋和坑洞，毕毕剥剥炸几声之后，便渐渐缩小以至于无有，那是残油已经烧尽。
"开城门来～～"
含着大希望恐怖悲声，游丝似在西关门前黎明中，战战兢兢叫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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