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之后,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。
但有年秋季,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消息之后又过两个新年,她竟又站在四叔家堂前。桌上放着个荸荠式圆篮,檐下个小铺盖。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,乌裙,蓝夹祆,月白背心,脸色青黄,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血色,顺着眼,眼角上带些泪痕,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。而且仍然是卫老婆子领着,显出慈悲模样,絮絮对四婶说:
"……这实在是叫作天有不测风云,她男人是坚实人,谁知道年纪青青,就会断送在伤寒上?本来已经好,吃碗冷饭,复发。幸亏有儿子;她又能做,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,本来还可以守着,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呢?春天快完,村上倒反来狼,谁料到?现在她只剩个光身。大伯来收屋,又赶她。她真是走投无路,只好来求老主人。好在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什牵挂,太太家里又凄巧要换人,所以就领她来。——想,熟门熟路,比生手实在好得多……。"
"真傻,真,"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眼睛来,接着说。"单知道下雪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,会到村里来;不知道春天也会有。清早起来就开门,拿小篮盛篮豆,叫们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。他是很听话,话句句听;他出去。就在屋后劈柴,掏米,米下锅,要蒸豆。叫阿毛,没有应,出去口看,只见豆撒得地,没有们阿毛。他是不到别家去玩;各处去问,果然没有。急,央人出去寻。直到下半天,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,看见刺柴上桂着只他小鞋。大家都说,糟,怕是遭狼。再进去;他果然躺在草窠里,肚里五脏已经都给吃空,手上还紧紧捏着那只小篮呢。……"她接着但是呜咽,说不出成句话来。
四婶起刻还踌踌,待到听完她自己话,眼圈就有些红。她想想,便教拿圆篮和铺盖到下房去。卫老婆子仿佛卸肩重相似嘘口气,祥林嫂比初来时候神气舒畅些,不待指引,自己驯熟安放铺盖。她从此又在鲁镇做女工。
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。
然而这回,她境遇却改变得非常大。上工之后两三天,主人们就觉得她手脚已没有先前样灵活,记性也坏得多,死尸似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,四婶口气上,已颇有些不满。当她初到时候,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,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,也就并不大反对,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姑说,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,但是败坏风俗,用她帮忙还可以,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,切饭莱,只好自已做,否则,不干不净,祖宗是不吃。
四叔家里最重大事件是祭祀,祥林嫂先前最忙时候也就是祭祀,这回她却清闲。桌子放在堂中央,系上桌帏,她还记得照旧去分配酒杯和筷子。
"祥林嫂,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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