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师傅没理睬他,只顾往前走。就这样路走到南门河边。他觉得有点累,便坐在河堤上休息,看着河里闪烁水。不知为什,齐师傅突然想起那碗猪油,胃里顿时翻江倒海,伏下身,将肚里货全部吐到南门河里。吐完,齐师傅觉得点力气都没有。他不想去海边,海边太远,他走不动。他也不想往河里跳,他把吃东西都吐到里面,他觉得河里太脏。
就这样,齐师傅坐在河边,想夜。
从那天起,齐师傅就不再想齐海生。他告诉自己,这个叫齐海生人,在他心里,已经死。
3
南货店里十几年,齐师傅从没犯过这样低级错误。
就你吃得最有滋味,倒像那是世上最美味东西。可吃来吃去,嘴里只是股酱油味。父亲告诉,你常年在兴国饭店吃顶好下饭,所以你嘴巴里都是好味道,你根根地吸,就是把以前嘴巴里好味道都沾到那面上去。
齐师傅不说话,只是喝着酒酿。
后生说,父亲老早时也吃得好,般东西不落肚。可困难时期辰光,吃碗猪油,把嘴巴给吃坏。
齐师傅说,猪油怎会吃坏嘴巴?
后生说,父亲去乡下,看见别人拿猪膘熬油,站在边上看。熬油人死坏,问父亲,猪油香吗?父亲说香。那人问,想吃吗?父亲说想吃,那人说,如果你能喝下海碗,就把这锅熬出猪油都送给你。父亲应,那个人就拿出个大海碗,舀满。油太烫,喝不。等冷,碗猪油上结起白花。父亲就将那海碗猪油喝下。喝光,他拎着那锅猪油回家。半夜里,个翻身全吐,整个房间都是酸酸猪油味道。从那天起,父亲嘴巴就坏,吃什都不香。
这阵,齐师傅只是馋痨银耳吃。常年批斗,让他有馋痨毛病。正好他跟小陆搭档,小陆嫩头,他便寻这个机会,拿柜上银耳吃。吃店里东西,需别处省出铜钿补上亏空。但银耳珍贵,小打小闹补不上,酒里就多加些水。
其实,这都算不什大事,这样事,不止他个人。店里几个老商业个个手底都有生活。为降低自然损耗,过期红枣花生,滴两滴菜籽油,在竹篓里翻滚几下,就变成油亮亮好东西。称秤时,假装用小拇指划下秤尾,毛些重量,都是正常不过。就像上次店里那匹布,是谁拿,他心里也有数。各人各性格,就这几条人马在长亭这个小地方相处这久,谁能做出什事情,都出不方圆。只要大家不点破,表面能够过去就过去。各自身后家庭都有大摊人,就那几块工资,不想些办法,
齐师傅终于将酒酿喝光,热烫烫酒酿落肚,身体也暖和起来。齐师傅付毛钱,慢吞吞起身。
齐师傅说,你叫什名字?
后生说,叫阿毛。
齐师傅说,你父亲疼爱你,给你出这个名字。阿狗阿猫最好养。
后生说,不是阿猫阿狗猫,是毛主席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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