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今天好像很高兴,”庚桑楚看老子坐定,才站在旁边,垂着手,说。“话说很不少……”
“你说对。”老子微微叹口气,有些颓唐似回答道。“话真也说太多。”他又仿佛突然记起件事情来,“哦,孔丘送只雁鹅(9),不是晒腊鹅吗?你蒸蒸吃去罢。横竖没有牙齿,咬不动。”
庚桑楚出去。老子就又静下来,合眼。图书馆里很寂静。只听得竹竿子碰着屋檐响,这是庚桑楚在取挂在檐下腊鹅。
过就是三个月。老子仍旧毫无动静坐着,好像段呆木头。
“先生,孔丘来哩!”他学生庚桑楚,诧异似走进来,轻轻说。“他不是长久没来吗?这来,不知道是怎?……”
老子(2)毫无动静坐着,好像段呆木头。(3)“先生,孔丘又来!”他学生庚桑楚(4),不耐烦似走进来,轻轻说。
“请……”
“先生,您好吗?”孔子极恭敬行着礼,面说。
“总是这样子,”老子答道。“您怎样?所有这里藏书,都看过罢?”
“都看过。不过……”孔子很有些焦躁模样,这是他从来所没有。“研究《诗》,《书》,《礼》,《乐》,《易》,《春秋》六经,自以为很长久,够熟透。去拜见七十二位主子,谁也不采用。人可真是难得说明白呵。还是‘道’难以说明白呢?”
“请……”老子照例只说这个字。
“先生,您好吗?”孔子极恭敬行着礼,面说。
“总是这样子,”老子答道。“长久不看见,定是躲在寓里用功罢?”
“那里那里,”孔子谦虚说。“没有出
“你还算运气哩,”老子说,“没有遇着能干主子。六经这玩艺儿,只是先王陈迹呀。那里是弄出迹来东西呢?你话,可是和迹样。迹是鞋子踏成,但迹难道就是鞋子吗?”停会,又接着说道:“白[儿鸟]们只要瞧着,眼珠子动也不动,然而自然有孕;虫呢,雄在上风叫,雌在下风应,自然有孕;类是身上兼具雌雄,所以自然有孕。性,是不能改;命,是不能换;时,是不能留;道,是不能塞。只要得道,什都行,可是如果失掉,那就什都不行。”(5)孔子好像受当头棒,亡魂失魄坐着,恰如段呆木头。
大约过八分钟,他深深倒抽口气,就起身要告辞,面照例很客气致谢着老子教训。
老子也并不挽留他,站起来扶着拄杖,直送他到图书馆(6)大门外。孔子就要上车,他才留声机似说道:
“您走?您不喝点儿茶去吗?……”
孔子答应着“是是”,上车,拱着两只手极恭敬靠在横板(7)上;冉有(8)把鞭子在空中挥,嘴里喊声“都”,车子就走动。待到车子离开大门十几步,老子才回进自己屋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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