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还没有走完高粱田,天色已经昏黑;蓝空中现出明星来,长庚在西方格外灿烂。马只能认着白色田塍走,而且早已筋疲力竭,自然走得更慢。幸而月亮却在天际渐渐吐出银白清辉。
“讨厌!”羿听到自己肚子里骨碌骨碌地响阵,便在马上焦躁起来。“偏是谋生忙,便偏是多碰到些无聊事,白费工夫!”他将两腿在马肚子上磕,催它快走,但马却只将后半身扭,照旧地慢腾腾。
“嫦娥定生气,你看今天多晚。”他想。“说不定要装怎样脸给看哩。但幸而有这只小母鸡,可以引她高兴。只要说:太太,这是来回跑二百里路才找来。不,不好,这话似乎太逞能。”
他望见人家灯火已在前面,高兴便不再想下去。马也不待鞭策,自然飞奔。圆雪白月亮照着前途,凉风吹脸,真是比大猎回来时还有趣。
也拈弓搭箭,只发,只听得铮声,箭尖正触着箭尖,在空中发出几点火花,两枝箭便向上挤成个“人”字,又翻身落在地上。第箭刚刚相触,两面立刻又来第二箭,还是铮声,相触在半空中。那样地射九箭,羿箭都用尽;但他这时已经看清逢蒙得意地站在对面,却还有枝箭搭在弦上正在瞄准他咽喉。
“哈哈,以为他早到海边摸鱼去,原来还在这些地方干这些勾当,怪不得那老婆子有那些话……。”羿想。
那时快,对面是弓如满月,箭似流星。飕声,径向羿咽喉飞过来。也许是瞄准差点,却正中他嘴;个筋斗,他带箭掉下马去,马也就站住。
逢蒙见羿已死,便慢慢地[足辟]过来,微笑着去看他死脸,当作喝杯胜利白干。
刚在定睛看时,只见羿张开眼,忽然直坐起来。
马自然而然地停在垃圾堆边;羿看,仿佛觉得异样,不知怎地似乎家里乱毵毵。迎出来也只有个赵富。
“怎?王升呢?”他奇怪地问。
“王升到姚家找太太去。”
“什?太太到姚家去?”羿还呆坐在马上,问。
“喳……。”他面答应着,
“你真是白来百多回。”他吐出箭,笑着说,“难道连‘啮镞法’都没有知道?这怎行。你闹这些小玩艺(11)儿是不行,偷去拳头打不死本人,要自己练练才好。”
“即以其人之道,反诸其人之身……。”胜者低声说。
“哈哈哈!”他面大笑,面站起来,“又是引经据典。但这些话你只可以哄哄老婆子,本人面前捣什鬼?俺向来就只是打猎,没有弄过你似剪径玩艺儿……。”他说着,又看看网兜里母鸡,倒并没有压坏,便跨上马,径自走。
“……你打丧钟!……”远远地还送来叫骂。
“真不料有这样没出息。青青年纪,倒学会诅咒,怪不得那老婆子会那相信他。”羿想着,不觉在马上绝望地摇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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