瘟疫过后
白鹿原显示出空寂。在瘟疫流漫几个月里，白鹿村隔三差五就有抬埋死人响动，哭声再不能引起乡邻同情而仅仅成为
个信号；某某人死
。瘟疫是随着冬天到来自然中止。九月里，当人们悲悲凄凄收完秋再种完麦子时候，没有往年收获和播种欢乐与紧迫。这年因为偏得阴雨，包谷和谷子以及豆类收成不错，而丰收却没有给田野谷场和屋院带来欢乐气氛，有人突然扑倒在刚刚扬除谷糠金灿灿谷堆上放声痛哭死去亲人；有人掼下正在摔打链枷，摸出烟袋来;人都死，要这些粮食弄啥！秋收秋播中还在死人。播下冬小麦在原上覆盖起层嫩油油绿色，刚刚交上阴历十月，突然场铺天盖地大雪倾泻下来，些耐寒树木尚未落叶，不能承受积雪重负而咔嚓咔嚓折断枝股。大雪以后寒冷里，瘟疫疯张蹄爪被冻僵，染病和病人频率大大缓减。及至冬至交九以后，白鹿村恐怖瘟疫才彻底断绝，那时候，白嘉轩坐镇指挥六棱镇妖培刚告峻工。村巷里柴禾堆子跟前再不复现往年寒冬腊月聚伙晒暖暖谝闲传情景，像是古庙逢会人们早都去赶庙会逛热闹去。然而他们永久不会再回到白鹿村村巷里来。
白嘉轩先叫回来山里二儿媳和孝义，接着让孝武孝义兄弟两个去城里二姑家接回来白赵氏，臼赵氏对仙草死亡十分痛心，几乎本能地重复着句肺腑之言：“该死不死，不该死可死！活着
做啥呀……”白赵氏很自然地接受仙草死亡事实，到是奇怪鹿三变异。她坐着两个孙子吆赶牛车终于驶到自家门楼下，第眼瞅见鹿三就发觉异常。鹿三木木讷讷说句“回来”应酬话，转过身就去卸牛，直到晚上吃饭之前，再没有和她照面。天黑时，鹿三从圈场过来吃晚饭，慢吞吞跑碗米汤，吃个溜软包谷馍馍，就起身走，和任何人都没有打句招呼，也没说句闲话。鹿三扑踏扑踏缓慢沉重脚步声消失以后，白赵氏问儿子：“老三看去不对窍？”她还不知道小娥妖妖鬼附身事。白嘉轩淡淡地说：“哥哥老！”
小娥骨殖从窑洞里被挖出来已经生层绿苔。家家户户自愿抱来硬柴在窑院里堆成座小山，炽烈火焰整整燃烧三天三夜，最后把柴灰和骨灰齐装进只瓷坛埋到塔基底下。修塔匠人请示主事白孝武说，即可封底。白孝武个封字刚说出口，站在边白嘉轩用手势示意匠人暂缓执行孝武指令，他正出神地瞅着窑垴楞坎上草丛，众人这才惊异地发现，雪后枯干蓬蒿草丛里，居然有许多蝴蝶在飞舞。白嘉轩说：“那是鬼蛾儿，大伙把那些鬼蛾逮住，个也甭给飞。”族人们脱下衣衫，摘下帽子，满坡坎上追撵扑打着，把被打死蛾子捡起来扔到白嘉轩脚下，那是许多彩色蝴蝶，纯白纯黄纯黑以及白翅黑斑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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