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哥“心病”回家。这块心病另名称是张天真。暑假寒假前四五个星期,心病先生定回家,他所在学校永远没有考试——只考过次,刚发卷子,校长脑袋不知怎由顶上飞起,至今没有下落。
天真从入小学到现在,父亲给他托过多少次人情,请过多少回客,已经无法计算。张大哥爱儿子至诚与礼貌周到,使托人情和请客变成种艺术。在入小学第年时候,张大哥便托校长亲戚去给报名,因为这办官样些,即使小学入学测验不过是那回事。入学那天,他亲自领着天真拜见校长教员,连看门校役都接他五角钱。考中学时候,钱花得特别多。考五处都没考上,虽然五处校长和重要教职员都吃他饭,而且有两处是校长太太亲手给报名,五处失败使他看清——人情到底没托到家。所以在第六回投考时候,他把教育局中学科科长恳求得直落泪,结果天真总分数差着许多,由科长亲自到学校去给短多少补多少,以至于天真很惊异纳闷这回怎会及格,而且诅咒命运不佳,又得上学。入大学时候——不,没多少人准知道天真是正式生还是旁听生;张大哥承认人情是托到家,不然,天真怎会在大学读书?
天真漂亮,空洞,看不起穷人,钱老是不够花,没钱时候也偶尔上半点钟课。漂亮:高鼻子,大眼睛,腮向下溜着点,板着脸笑,所以似笑非笑,到没要笑而笑时候,专为展列口中白牙。举动没有不象电影明星,约翰巴里穆尔(注:约翰巴里穆尔(JohnBarrymore1882-?),当时美国电影明星。)是圣人,是上帝。头发分得讲究,不出门时永戴着压发小帽垫。东交民巷俄国理发馆去理发,因为不会说英语,被白俄看不起;给块五小账,第二次再去,白俄敢情也说中国话,而且说得不错。高身量,细腰,长腿,穿西服。爱“看”跳舞,假装有理想,皱着眉照镜子,整天吃蜜柑。拿着冰鞋上东安市场,穿上运动衣睡觉。每天看三份小报,不知道国事,专记影戏园广告。非常和蔼,对于女;也好生个闷气,对于父亲。
回家,就是讨厌回家,而又不得不回家来。学校罢课,不晓得为什,自然不便参加任何团体开会与工作。上天津或上海吧,手里又不那富裕,况且胆子又小,只好回家,虽然十二分不痛快。第个讨厌是父亲,第二个是家中硬木椅子,封建制度徽帜。母亲无所谓。幸而书房里有地毯,可以随便烧几个窟窿,往痰盂里扔烟卷头太费事。
张大嫂对天真有点怕,母亲对长子理当如是,况且是这个漂亮,新式吕洞宾似大儿子。儿子回来,当然给弄点好吃。问儿子,儿子不说,只板着脸笑,无所谓。自己设计吧,又怕不合儿子口味,儿子是不好伺候,因为儿子比爸爸又维新着十几倍。高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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